第三百一十五章 黄昏
“你去找孟青谈事？”陆晴曛边将懿旨卷好交给秋霜，边转移话题道。
秋鸿笑着点头道：“所以我过来和你通个气。宋子煦与铁鹰卫失联了，他暂时留在庆安府追查。”
“看来不是宁王就是昭帝的命令，在这个时间点断掉联系，很值得深思啊。”陆晴曛垂眸沉思道，“可是除了宁王，昭帝是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四周不是都布满眼线了吗？”
自重整京都定坤阁后，孟青花费大量的精锐与资源来盯着皇室各种举动，连进出京都通道都派有人盯死，就是怕启动铁鹰卫的命令传出京都。
可毕竟进出京都的行人众多，哪怕盯梢的就混在城门守卫中，也没办法避免有人夹带私货出城。
“宁王出城时随行的护卫与下人众多，难保其中不参杂有传递消息的探子。”秋鸿将心中的猜测道出，还不忘提示道，“如此，云袖坊可还需要开下去？”
“孟青可看中云袖坊的消息来源？”陆晴曛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想法，而是顾及关闭云袖坊是否会影响孟青的布局，毕竟来风花雪月场所的恩客身份贵重，她们能套出不少机密来。
“争端已起，京都这潭死水反而没有这么重要了，孟青已做好其他部署，能随时脱身而去才是关键。”
陆晴曛点头道：“那就关了吧，派人掩护林行首一行离京。至于宋子煦若是查不出线索，就没必要在外面耗费时间，让他往北去找苏方汇合，想办法连通我们的战区消息网。”
早在荣王行刑前，她就努力劝说林行首与芷艺离开京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拗不过林行首旨意要留下来，她也就全盘摆脱孟青分派人手去照料云袖坊。
“芷艺最近怎么样？”提及云袖坊，她故意问了一句。
秋鸿收起嘴角的笑容，拿起院中盛放的草料，就洒落在池边，引得那些膘肥体壮的白鹅争相抢夺。
“荣王在九卿公审时的那副样子，所有人都猜出芷艺的身份。”他背对着陆晴曛，语气平淡得根本猜不出他的情绪，“有人钦佩她胆识过人，对她格外尊敬。也有人心怀不轨，觉得自己能玩弄皇室流落在外的孤女，行为颇为不堪。好在昭帝爱屋及乌，把对荣王的愧疚全都转移到芷艺身上，倒也没让她多为难。”
“她经常去看苗寻她们？”陆晴曛没有点破芷艺假借这个借口去找秋鸿的真正原因，却也不想她错过良缘。
只可惜这本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处境，秋鸿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草料喂鹅，并没有做任何回应。陆晴曛也不着急追问，却非要等一个结果，于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在院中静默不语。
直到草料被白鹅争食吃尽，秋鸿才拍拍手上的碎屑道：“上次我们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师妹不必再来试探。”
陆晴曛心下了然道：“知道了，也记下了。”
话音未落，秋鸿只留下一片残影就顷刻消失不见，只留清风拂起陆晴曛的额发。
秋霜不解道：“我听不明白。”
她天然对秋鸿有惧意，在他面前远不如在孟青面前那般肆无忌惮，就算她在旁边听不懂哈，也不敢轻易插话。
陆晴曛无奈地摇头道：“无事，你把懿旨送去给世子爷。”
“哦。”秋霜讪讪地应道，撇着嘴就离开了。
只是秋霜回来时，手中的懿旨没有了，却没换回一张和离书。陆晴曛默许萧庚辰这样耍性子，也没有命人去催促。
接下来的几天中，萧庚辰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朝后就是不见人影。而陆晴曛这边忙着收东西，她虽然不用动手，却也不曾离开过澄园半步。
大暑来得悄无声息，只是人们身上滚落的汗珠早就预示着这个节气的到来。这日黄昏，空中的云彩消散所踪，空留一盘红日挂在西山山头，将整个天空烧得通红，向远方辐射出通透的橙黄华光，这美景一时间竟让人忘记了暑热难耐。
夕阳再美，却总是带着悲怆的色彩，因为紧跟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黑夜。
陆晴曛也被这轮红日所影响，做在院中抚琴一曲。她多用撮音使乐曲听起来庄严肃穆，却带着能瞬间将人拉入潭底的苍古悠扬之感，应和着天空盘桓的飞鸟高鸣之音，格外摄人心魄。
萧庚辰隔着墙听到这琴音就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待见到余晖中抚琴仙人更是不由得凝住呼吸，生怕破坏仙乐的演奏，直到琴音不可闻才敢出声道：“这曲子不曾听过，陆家谱的？”
“我作的。”陆晴曛头也不抬，那纤纤玉手轻轻抚过琴弦，似是不舍。
“曲名？”
“《黄昏音》。”陆晴曛突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伸出手问道，“和离书？”
萧庚辰一愣，抱臂而立道：“你明日走？”
陆晴曛眨眨眼，将手收回道：“不错，但世子爷别忘了，和离书要两人签字画押所作数。你压着期限不肯给我，总不能我出门前才肯给我吧？”
萧庚辰偏头看向那堆遵着犯困的白鹅，全当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道：“如今它们竟肯放过我了。”
“白鹅，我不带走。”
“哦？”萧庚辰突然笑出声问道，“难不成是想摆脱我养在府里？”
“记住千万别养在花园里。”陆晴曛默认了他的说法，“柳夫人送来的两缸晴龙，可全被它们霍霍了。”
萧庚辰突然伸手拾起陆晴曛半披散下的长发，含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梳回姑娘头。”
“这桩婚事本就是个笑话，作不得数。”
“十八岁了，该嫁人了。”萧庚辰话锋一转，反倒让陆晴曛愣住。
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真诚道：“生辰吉乐，陆晴曛。”
“难为你会记得我生辰。”陆晴曛用手抽出自己的长发，莞尔一笑道，“多谢。”
萧庚辰歪头坏笑道：“怎么陆小姐不伸手问我要贺礼？”说着，他还学着刚刚陆晴曛问他要和离书的模样，顽劣得十分讨打。
陆晴曛轻哼一声，转身就走，却被萧庚辰用手拉了一个跄踉。
“贺礼，跟我走！”他笑弯了眉眼，没等陆晴曛作出反应，就拉着她往外跑，还不忘道，“你一定欢喜！”
最后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