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来日
陆晴曛含笑点头，淡然道：“有什么可担心的？留在京都不好吗？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反而觉得京都才是最安稳的地方。”
“宁王不会放过你的。”萧庚辰皱眉道，“孟青和秋鸿都不在你身边，铁鹰卫再对你下手怎么办？”
“不会。”陆晴曛很快地反驳这个说法，但她没有明说真正凶险的是什么。
今后不仅是孟青和秋鸿会离开京都，就连定坤阁总舵也已经完成迁移。等出征的时候，就连剑秋他们也不会留下。
“孟青他们既然敢让我留在京都，必然我是有办法自保的。”她转移话题道，“你所谋之事不能有任何疏漏，万不能因为旁人分心。”
她转身扶起龚云，半回首道：“我并不通晓军务，对北境现下的情况也没有龚叔了解，就不参与你们讨论收复北境的事。世子既然出了王府，也不用着急赶回去，等你们谈妥了，我自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萧庚辰原本还是担心的，可既然孟青都放心她留在京都，他也就没有其他异议。于是，他颔首道：“有劳。”
不知怎么，陆晴曛从未有过心力交瘁的感觉，如今却觉得双腿灌铅，连路都要走不动了。也许她是因为柳夫人的遭遇让她感同身受，又或许她是因为彻底厌弃大昭皇室，但总归京都没让她失望，自始至终京都都是表面盛世太平，背地一团污糟，至于那宫城则是最肮脏所在。
“怎么了？”孟青飞身而下，定定地站在她面前。
陆晴曛稍稍回神，顺势坐在旁边的栏杆上，疲惫道：“就是突然恶心得紧。”
“荣王的事，我原以为那已经是人性的下限了。可他们兄妹三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狠角色。”她垂眸盯着庭院，叹道，“我情愿自己不知道这么多事情，这样还能骗骗自己，好让我相信自己真的活在盛世太平中。”
孟青用手撑着柱子，沉吟片刻道：“其实你大可以只当个故事听听，不要试图去背起所有人的恩怨情仇。”
“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陆晴曛摇头辩解道，“他们都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人，我做不到对他们的喜怒哀乐视而不见。”
“无念山庄对我有栽培之恩，我做不到知晓大哥的不公后不去讨个公道，更何况那件事本就是被父亲所牵连，我理应为大哥翻案。”
“救下怡婷，与林行首和芷艺相识，虽然都是意外，但她们诚心待我，我有能力自然也愿出手扳倒荣王。”
“那萧庚辰呢？”孟青突然问道，“武鸣王府的背景并不一般，萧庚辰若能狠心，他完全可以撑得起来，你为何又要掺和进去？”他摇头叹道，“我从未见过你肯做赔本买卖。”
陆晴曛静默不答。
“罢了。”孟青妥协道，“我曾在伯公面前立誓，就算拼掉性命也要保你在京都无虞，如今都依照你的吩咐行事，我算是背弃了对伯公的诺言。”
陆晴曛突然警觉道：“你派人通知父亲了？”
“不应该吗？”孟青反问道，“你与虎谋皮，我于情于理都应该据实相告。”
“你……也罢。”陆晴曛突然泄气道，“兄长并非是我下属，如今是晴曛越界，兄长管束不了我，通知父亲也是情理之中。”
孟青想过陆晴曛会动怒，却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服软。相顾无言，于是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我时常觉得上天太过眷顾我，而让我惶惶不安。”陆晴曛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
孟青狐疑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家庭和睦，事业顺遂，虽时常有力所不能及之事，也有无尽的烦恼。”陆晴曛失神落魄地答道，就像是在说无关紧要之人的遭遇一般冷淡，“但我身边却从不缺乏良师益友，遇事总能化解。”
她突然对上孟青的目光，问道：“你在京都露面也有一段时间了，见过的世家公子不胜其数，比之他们，我这十八年可算作顺遂？”
“人品才学，家世背景，单拎出任何一样都是他们比之不及的。”孟青突然顽劣地笑了，“就是功夫差了些。”
他故意岔开话题，因为他知道陆晴曛这是心存死意，她已经做好他们离京后会遭遇任何事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在回顾自己的十八年，努力说服自己并没有未了心事。
“也是，等兄长回来就教我习武吧。”陆晴曛笑着回道，一如既往地顺着孟青的心思，“只望这个年纪再来习武，不算太晚才是。”
“一言为定！”孟青仍开玩笑挖苦她道，“等我和秋鸿回来的时候，你便能如心愿，今后都能安居内院，终日专心绣花了。”
孟青分明知道陆晴曛不会绣花的，可是他却故意要这么说，他想让陆晴曛活着等他们凯旋。
“也好。”陆晴曛不甘示弱道，“到时候我便帮着怡婷绣嫁妆，兄长可不能嫌弃我绣的盖头丑陋。”
大昭嫁娶，新娘子的盖头都是由长辈绣制的，用来祝福新人觅得良人。怡婷并没有长辈在世，陆晴曛说要给她绣盖头，不仅是把怡婷当亲妹妹，她还希望孟青能安然无恙地从战场回来迎娶怡婷过门。
两人心照不宣地用这种方式约定来日，都希望对方能安然无恙地挺过这场风波。
孟青笑着看向祠堂，倏地敛笑认真问道：“等战事平息，你可愿留在他身边？”
“不愿。”陆晴曛斩钉截铁道，没有一丝犹豫，“陆家并非式微，而是父亲真的累了。若不是父亲想要退，谁能撼动他离京？就算我是女儿身，父亲有千万门生，总有人能接任首辅一职，何须隐退？”
“齐子安就是很好的选择。”孟青看着祠堂出神，应声道。
“其实，我也累了。”陆晴曛毫不避讳，啧声道，“我还是觉得无念山庄的日子更逍遥自在，我不想再斗下去。若是要留下来，那就是无休止地明争暗斗。”
孟青却道：“口不对心，顺心而为才是正道，否则你便将抱憾终身。”
【作者有话说】嗅到离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