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相送

官道并不是笔直地连接着驿站，而是修建成蜿蜒曲折的样子以避开沿途的高山陡坡，方便往来车马在平坦的大道上赶路。

陆晴曛为赶上队伍，故意没走官道，而是选择抄近道，走陡峭的山峰和小道去追赶他们。她醒来的时候，萧庚辰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哪怕绛风的脚程再快，她也用了半天的时间才追赶上。

绛风不断在原地刨蹄打转，打着响鼻表达狂奔而来的畅快。陆晴曛高坐在马背上正微微喘气，她垂眸不断在队伍中游走，最后停留在萧庚辰身上。

“陆大小姐。”邱安快马追上陆晴曛，抬头望着正盛的日头道，“既然你已经追上队伍，现在也该返程回京了，否则怕是赶不上在城门下钥前回去。”

陆晴曛斜睨他一眼，审视着他身后不远处正在骑马本来的黑衣护卫，不悦道：“你不跟在宁王身边，却追着我跑到这里来，是怕我食言吗？”

“不敢。”邱安含笑道，“只不过殿下吩咐在先，小的不敢怠慢。”

陆晴曛轻哼一声道：“跟着倒也无妨，就是得离我远点。”

话音未落，她已双腿轻夹马腹抢身而出，但她却不是朝着京都的方向走，而是甩下邱安等人直奔下一个山头去。

邱安微挑眉梢，从上往下看去正正对上那神态各异的三人所投来的不善目光。

“他们也是你的人？”萧庚辰狐疑道，“看着并不像。”

孟青原本看到陆晴曛独自出现时，心中还闪过一丝窃喜，可当邱安现身的时候，他的脸立刻就镀上一层寒霜。他轻抖马缰，去追赶队伍道：“无可奉告。”

“王爷，秋霜没有跟来。”松风小声地提醒道。

恨不得长成陆晴曛影子的秋霜，在陆晴曛出城的时候竟不随身护卫？这怎么看怎么的不正常，可孟青和秋鸿却没有要透漏半点消息的样子，萧庚辰就算心神不宁也没办法去探个究竟。

“继续前行。”他手中的马鞭一扬，就轻松地跃回队伍最前方。

刚刚还在空中盘桓低飞的苍鹰已消失不见，连带着陆晴曛在断崖上露面后，都没留下只言片语，她转个身也不再见她身影。

千人的队伍虽算不得军队，但他们乌泱泱一片地在官道上疾驰，也能激起漫天的黄尘，将身后的风景淹没。

本以为刚刚的匆匆一瞥便是陆晴曛的临行送别，可谁知萧庚辰刚带人绕过大山，就一眼瞧见陆晴曛骑着绛风等在山巅，她身边的苍鹰正绕着她们低飞，不时发出尖锐的喝唳之声。

她稳稳地端坐在绛风背上，睥睨而下，始终不发一言，面上无悲无喜地看着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而后转身又抄近道赶往下一个据高点等着队伍再次经过。

刚开始只有萧庚辰他们注意到陆晴曛的身影，等她再这样多出现几次，整支队伍便都注意到她的行为。武鸣王府的府兵都是认得陆晴曛的，孟青带着的人对她更是再熟悉不过，因而队伍每每经过她的面前，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注视着她。

谁也不敢问话，谁也不敢小声议论，但多少人心照不宣地认为陆晴曛会这么跟着队伍，直到抵达前线为止。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等到日暮时分，在黄澄澄的余晖中不辨扬尘，陆晴曛才肯将怀中准备好的小竹筒递给停立在她肩头的苍鹰。

苍鹰高喝冲天，抓着那支小竹筒从山巅俯冲而下，在黄昏中映射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秋鸿抬手吹响口哨，指引苍鹰低飞归位。那支小竹筒在苍鹰降落前放开，在跌落人群前就被他接在手中。

他娴熟地从竹筒中取出字条，低声念道：“静待凯旋。”而后，在他抬头留恋陆晴曛的身影时，顺手将字条递给身旁的孟青。

“她既然走不了，那我们便早点回吧。”孟青轻拍秋鸿肩头，纵马就追上前方的萧庚辰，毫不吝啬地将字条交给他。

夕阳西沉，一直跟在陆晴曛身后不远处的邱安再也忍耐不住脾性，上前道：“陆大小姐，是时候返程了！”

陆晴曛的目光穿过茫茫人群，在空中与萧庚辰交汇。最后看着他果决地回头扬鞭，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方，而后消失在山峦衔接处，空留那若隐若现的扬尘指示出队伍所处的为止。

“他人都已经走了，陆小姐也该回京了吧！”邱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带警告道，“属下好言相劝，还望陆小姐不要一再地试探殿下的底线！”

“怎么？我若是决心跟他们离开，你带来的这些人能挡得下千人精兵？”陆晴曛望着天边最后残留的晚霞，语带笑意道，“你又怎知，这些事不是我有意去试探宁王的底线呢？”

邱安一噎，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些日子你们天天派人盯着我，今早我前脚刚出王府，你后脚就带人追赶。”陆晴曛讥讽道，“若真怕我反悔，突然改变心意要跟他们离开，你带的这些人也不够用啊。”

自那日陆晴曛带萧庚辰离开武鸣王府消失一整天后，邱安的确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今日他见陆晴曛匆忙出府，一路狂奔赶出城门，他只来得及派人回宫报信，带着手上的人手就一路追赶。

若真要硬拼抢人，他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胜算。所以见陆晴曛一路与队伍保持距离，只是在高处目送他们离开，他便没有阻止，甚至还听从她让自己离远点的吩咐。

“陆小姐执意相送千里，如今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宁王知道后怕是会怪罪下来。”邱安收敛起他的不满，恭敬道。

“宁王会怪谁？”陆晴曛故意道，“你若是指殿下会怪罪我，那他要责罚的话，就直接朝我来就好。”她冷冷地偏头睨着邱安，“若是你……”

她调转马头时上下打量着邱安，诚心不解道：“那关我什么事？你们铁鹰卫内部是如何责罚办事不利的属下，依照规矩办事就好，我并不兴趣，也不想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