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金雀
“可是小姐孤身入宫为质,分明就抱着必死之心!”怡婷情绪激动,大声反驳陆晴曛的说法,就连殿外的宫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都瞎琢磨些什么?”陆晴曛厉声呵斥道,转身见两人抿着唇一脸的不服气,却还要跪地不起,顿时她就放软了几分语气,“我答应宁王进宫,自有我的考量。”
“宁王行事果断又不缺乏手段,他虽把我软禁在宫城之中,却不见得会害我性命。可是你们不一样!”她拂袖叹气道,“对他来说,哪怕是晋王阻碍到他,他也不会心软半分。皇室中人,最讲究亲情血脉和等级身份,可这些却从不会成为绊住他们脚步的理由,更遑论其他不想干的人。”
“你们呆在外面,尚能为我分忧。如今三人都已沦为笼中鸟,还谈什么生与死?”她突然冷笑出声道,“皆系于宁王的一句话罢了。”
秋霜连连摇头,反驳道:“骗人!现在整个京都都空了,小姐事先把我们安排在孟府,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牵涉进来。”
“反正不管小姐怎么说,许我进宫相伴是有孟青首肯的。他虽帮着小姐瞒着我们,却不见得他就赞同小姐的计划。”怡婷偏开视线,难得强硬道,“况且,就算我听令留在孟府,也根本没能力为小姐分忧,倒不如跟在小姐身边,小姐是受苦受难都还能看在眼里。”
“你们的翅膀都硬了是不是?”陆晴曛还是第一次见怡婷这般胡搅蛮缠,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这倒把她俩吓一跳,只得不服气地低头,以避开陆晴曛骇人的目光。
可她转念一想,如今木已成舟,再来争对错还有什么用?平白让旁人看笑话。
“先起来吧。”她心中释然后,便扶起地上的怡婷和秋霜,微蹙眉头道,“从前进宫赴宴,我都鲜少带着你们。一是怕宫中的人或事物会勾起不好的回忆,二是怕宫中拘束,让你们不自在。”
她无奈地轻拍怡婷的手背以示安慰:“你们执意进宫相陪,我反而呵斥你们行事鲁莽,是我太不知足了。但我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今后再也不会发生。无私的关怀对我来说,有时是负担。你们可明白?”
“下次不会了。”怡婷抬手立誓道,“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保证。”
“那你呢?”
秋霜嘟囔着嘴,跟舌道:“下次不会了。”
“既然说到,就要做到。”陆晴曛蹙眉纠正道,她可太清楚秋霜在打什么主意了,嘴上模棱两可地应承下来,再到下次还敢!
秋霜不耐烦地抱手背过身去,满脸不高兴道:“下次我一定听小姐的话!说不会,就不会再任性了。”
陆晴曛无奈地苦笑一声,偏头看向怡婷问道:“芷艺还没离京?”
“已经走了。”怡婷老老实实地补充道,“她们往北去了。临走之前,我借用昭帝给她的信物,这才能进宫。”
陆晴曛略微发笑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现在昭帝都得听宁王的,你拿着昭帝的信物进宫,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这样才好呢。”怡婷浅笑道,“宁王知道我进宫是冲小姐来的,自然会安排我跟在小姐身边伺候。”
“你蔫坏的!”秋霜背对两人,自顾自地生气,“你光顾着自己进宫,把我丢给李婶后就不管我了!”
陆晴曛斜睨怡婷一眼,这才明白秋霜硬闯御林军队伍的原因。
原来是两人意见不合,怡婷一边不敢违背陆晴曛的命令,一边又想任性进宫,便索性把看管秋霜的任务交给李婶,自己寻了法子进宫来。
秋霜没有她这么多心思,被她撇下后,再想要进宫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只不过秋霜没料到,那个叫邱安的竟能轻松制服她。她都没能闹到陆晴曛面前,就差点被当成刺客处置了,如今更是连武艺都几乎丧失了。
“你们啊!”陆晴曛略感头痛地虚指她们,“净会给我出难题。”
秋霜一脸讨好地蹭在她的肩头,卖乖道:“秋霜会很听话的。”
陆晴曛抬手摸着她的脑袋,垂眸沉吟道:“现下该听话的是我……”她的话没有说完,便望着高高的屋顶长叹不语。
金丝雀,笼中鸟,在时机到来之前,她只有任宁王摆布的份。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自怡婷和秋霜被调派过来后,向芸她们就再也没有进入正殿的机会。这似乎是宁王默许的,是他给陆晴曛在景阳宫中最大的自由。
平静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国丧钟鸣之音就彻底打破整个京都的宁静。
刚听到第一声的时候,陆晴曛并未感到意外。她将手中白子投进棋篓中,再从正殿缓步走到院落中,正好二十七声钟鼓响尽。万里无云的天空,只有传来那浑厚的钟鸣回音。
“京都戒严, 乃报国丧。”她抬头低语道,“原来已经开始了吗?”
向芸躬身劝诫道:“陆小姐,国丧之后便是大典,再那之前,还请陆小姐保重身体。”
“宁王这段时间劳累,烦请他大典前来见我。”先前的咄咄逼人不再,陆晴曛的语气难得带着一丝请求,“不然,能将我放出这座宫殿也是极好的。反正整个京都已在殿下的掌握中,我还能在皇宫中折腾出什么风浪?”
向芸垂眸沉思道:“奴婢会转告殿下的。”
陆晴曛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摆摆手示意向芸离开。
“小姐,宁王要为先帝守孝,恐怕没空来见你。”怡婷轻轻为她披好披风,“况且战事未平,这个消息传到领国后,恐怕边境会迎来更猛烈的攻击。”
“他一直把我拘在景阳宫中,不就是怕我在先帝身上下功夫吗?”陆晴曛拢着披风,眉眼含笑地看着空中的落叶飘零而下道,“可是他在这件事上却犯糊涂了。”
怡婷不解道:“什么意思?”
“他忘记了自古以来的规矩。”陆晴曛轻笑出声道,“能沾染皇室鲜血的人只有两种,一为叛贼,二为皇室血亲。那么,我又怎会去打先帝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