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刺绣

蜀国依山而立，位处于连绵的群山之中。虽土地贫瘠，耕地甚少，却胜在境内矿脉多产玉石，通过贸易往来，勉强能称一句国富民强。

玉石种类繁多，最珍贵的便是陆晴曛腕上戴着的火玉，开采见光后天然地会发热。若是身子虚寒的人常年佩戴，能有益寿延年的效用。

物以稀为贵，少之又少者则会被当权者垄断，火玉便是只供蜀国皇族中的贵人使用，市面上根本就见不到。饶是陆晴曛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在看到腕上的玉镯时，也分辨不出是何来头。

“传闻蜀国已经二十多年没产出过火玉了，皇上能收到两只上品玉镯，蜀国国主怕是掏空库房，再也找不出第三只了吧？”陆晴曛眼神迷离，也不神游到何方去了。

“用料虽好，只可惜火玉稀少金贵，只得一副这样小圈口的玉镯。”高旭毫不避讳道，眼里却多了一丝疼惜，“这原是蜀国国主赠与我登基的贺礼，信使说这对玉镯太小，寻常女子戴不进去，让我留着当个赏玩的器物也好。”

可偏偏这玉镯能不松不紧地戴在陆晴曛的手腕上，可见她身子骨是多么孱弱。

“萧庚辰没胜算的。”他深情地望着她的侧颜，冷不防道，“我手中握有的筹码，远比你所预料的要多。”

陆晴曛心下一沉，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我被囚禁在深宫后院之中，根本没皇上设想的那般厉害，能越过满宫眼线对外传递消息。”

“在各地巡察的内阁学士迟迟不肯回京，也并非我授意。”她语气平淡地扯谎，像是这番安排不是她进宫前布好的。“皇上把李婶请进宫来，消息自然而然就会传到父亲耳中。可怜双亲年迈，竟还要日夜担忧他们膝下唯一女儿的安危，若不给皇上一点压力，他们怎么能放心？”

消息是通过定坤阁传出去的，她故意归功到陆之林身上，是想让高旭忌惮，不要得意忘形。

陆晴曛是被他捏在手里没错，可只要陆之林还活在世上一日，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文林。若是恰逢与萧庚辰对垒的时机，也不见得他能应付过来。

“今日皇上动了李婶，父亲也只是想提个醒，好不让世人忘了他还活着。”陆晴曛缓缓合眼，轻声细语道，“若明日皇上要动齐家，又或是我身边其他什么人，反正我是猜不到大昭会发生什么事的。”

“你威胁我？”高旭轻笑出声，反问道。

“我只是在提醒皇上，当初答应入宫为质不假，至于其他事情，我可没有应承过。哪怕现在你已贵为天子，也休要强迫我点头。”陆晴曛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与警告的意味。

高旭倏地起身，整理着袖袍道：“无妨，等解决了武鸣王府，我也不怕你们不归顺于朝。”

“忘了告诉你，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北境再丢两城，可萧庚辰依旧生死未卜，我已派覃金猛去接管军心涣散的武鸣军。”他看着正在假寐的陆琴曛，加重语气道，“你且好好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抹除武鸣王府的。”

直到高旭关门离开，陆晴曛都不肯睁开眼睛，只是她的心早就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是在担忧什么。

“小姐！”秋霜咋咋呼呼地跑过来，身上还带着在门外沾染上的寒气。

好在向芸手疾眼快，在怡婷没拉住她前把人拦下，硬是让两人在碳火边上烤热才肯放人。

“小姐，你饿不饿？李婶一直在小灶房看着药膳，我去端来？”怡婷轻轻扶起陆晴曛，焦急地问。

“好，你去。”陆晴曛望着秋霜吩咐道，右手却微不可查地在怡婷臂膀上加重了力道，“我早日把身体养好，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守在我身边。”

秋霜得令后飞快地奔往小厨房，只留下一脸迷茫的怡婷，呆呆地看着陆晴曛。

“我想做个荷包，你来教我绣花吧。”陆晴曛无声地扯出一抹苦笑来。

“现在？”见从不碰女工的陆晴曛突然来了兴致，怡婷不免大吃一惊，“小姐，若宫中的衣服样式你不喜欢，我可以去找些布匹来为你缝制的。现在夜已深，绣花怕是伤眼睛。”

陆晴曛低头看着身上贵气袭人的华服，摇摇头道：“无妨，我就是心血来潮想做个荷包而已，不费事的。”

“那我去准备东西。”怡婷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刚刚那力道，分明是在提醒怡婷要留神什么。可把陆晴曛的话翻来覆去地回想，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向芸，你带怡婷去司衣局取些针线来。”陆晴曛靠着床头吩咐道，根本不多做解释。“去挑些我喜欢的样式来。”

怡婷见她再三催促，只好连夜冒着风雨去司衣局取东西。除开她选好的东西都被向芸拿到高旭面前请示，她根本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向芸回到景阳宫。

此时陆晴曛已将穿戴好，正拥着厚实地狐裘坐在碳火边出神，秋霜靠在她身侧酣然入睡，只有火光不断在两人的脸上跳跃。

“回来了？”陆晴曛头也不抬，用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过来坐。”

“小姐想绣什么样式的？”怡婷端着东西走近，“今日小雪，绣梅如何？”

“不好。”陆晴曛连连摇头，“绣只白虎吧，祥瑞自能镇得住肖骁之徒。”

她从未碰过女工，现在开始学习刺绣就指定要绣白虎，这并非她自信满满，而是因为她看重白虎所蕴含的寓意。

在民间，白虎被奉为战神，在大昭尤甚，用白虎表达国民的尚武精神。

如今战乱已起，主将却生死不明。她被困于深宫，对在前线拼杀之人的担忧，也只能化作向战神乞求祥瑞降临疆场了。

怡婷对此了然于胸，却没有提醒她，向芸还在旁边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她所说的都会传到高旭耳中。怡婷只是含笑应声道：“白虎甚好，便依小姐所言，我们就绣只威风凌凌的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