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血缘
在夺嫡之争中落败的皇子,其子子孙孙都将无缘正统,除非嫡系皇嗣凋零,无以为继,才不得不从旁枝过继亲缘最近的后嗣承继皇位。
很显然,这样的事并不会发生在子嗣兴旺的蜀国皇室中。蜀国皇室嫡系一脉枝繁叶茂,夺嫡之争从他们还未降世之前,就已经在其母族势力中展开,哪里还轮得到旁枝血脉染指至尊之位。
肃郡王卧薪尝胆四十载,暗中苟合大昭皇室扩充势力,如今已有了自立为王的本事,却还要向高旭这样的晚辈低头,主动让出一成的南越沃土,可见他是忌惮高旭的。当然,高旭的野心藏得极好,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谁会料到他的志向并不仅仅是一统大昭,还想要合并昭蜀越三国称王。
“蜀国皇室子嗣昌盛,夺嫡凶险,其背后的母族世家近来更是矛盾频发,为稳固家族的权势和地位,通婚是他们管用手段。亲上加亲,自然而然就成了民俗。”陆之林没有正面回答孟青的问题,他自顾自说道,“昭定太子纳肃郡王之皇姑母为妾,在蜀国诞下铁鹰卫前主司后,携子归国。”
“他们回来后不久,京都便开始大乱,继而整个大昭陷入长达十几年的三皇之乱。那时京都才乱起来,邻国就开始陆续出兵进犯大昭国界,那应当是昭定太子有意为之,好将武鸣王府的视线和兵力调离京都,一心扑在退敌上。如此,昭帝太子父子便能趁乱控制皇室,在暗中培植起铁鹰卫来。”
“若老夫没有推断错,新帝的生母依旧是肃郡王旁枝一脉,如此才能保证蜀国对高旭的牵制。”
孟青不解地问道:“依伯父所言,高旭的正妃早有人选,依旧是蜀国皇室中人。现在蜀国和大昭结成联盟,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他的后宫却只纳了一位傅灵宜做陪衬。蜀国完完全全可以用联姻示好的理由,大大方方地将人送进京都来。可是外面并没有任何有关昭蜀联姻的传闻,莫非高旭已经能单方面支配肃郡王了?”
“蜀国皇室嫡系枝繁叶茂,肃郡王一脉也不例外。”陆之林提及此事也颇为头痛,毕竟他没有在蜀国寻求到全部答案,光是理清肃郡王一脉的关系就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与高旭身为昭定太子的独孙不同,肃郡王一脉之间的竞争压力并不会比夺嫡轻松。他们一边要协力占据蜀国资源,一边还要打压手足的势力强过自己,能做到兼顾两者的,也就是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的肃郡王。如果他是嫡系出生,都不用仰仗母族的势力都具备争取东宫之位的资格。”
“肃郡王的父王本就是蜀国嫡系一脉,却因为夺嫡落败而让子孙成为旁枝。血缘正统,难道真的比不过品行才干吗?”孟青忍不住自问道。
他无意朝堂的根本原因就是,能站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官员并不缺才干,因此人际关系,站队分派系就显得格外重要。若是在入京之初就选好靠山,则仕途顺畅,一路高升。但若是脾气执拗,清高得不愿意随波逐流,那就只能郁郁不得志,潦草过一生。
陆家出现之前是这样,如今陆家落寞退出京都,也是这样。这样的官场并不是可以实现理想抱负的平台,更加不是保家卫国的好环境。在孟青眼中,这哪里比得过江湖的逍遥自在?
在江湖上,大家都是慕强崇德之人,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不论身份高低,都能获得一席之地。就算有门派之争,那也是快意恩仇,洒脱不拘的处置方式,根本不用警惕无心之失会得罪大人物。
“青儿到底年轻。”比起沉熟稳重的百事通,陆之林更喜欢符合孟青年纪的懵懂少年郎。听见他这样反问,陆之林竟忍不住欣慰地笑出声来。
孟维对孟青严厉惯了,依旧嫌弃道:“皇室最讲究血统纯正,并不是因为血统比品行可贵,而是因为一个人的品行是众说纷纭的,但是血统却是一眼可明了的。”
“就拿先帝当初册立高霁为太子的时候为例,先太子那时不过十二岁,可群臣无一反对,因为立嫡立长都应该是他。可要是论德行品性,恐怕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几年不休,都不能说出高霁为何堪为众皇子的表率,理应册立为太子。”
“更何况依后来高旭理政的情况来看,抛开血统问题,他的确是一位出色的帝王。”他说着眉间突然犯难道,“再说了,就算高霁顺利成为东宫太子,在得知高旭身份后,他也是容不下高旭不用争不用抢,生来就是要继承那个位置的。”
“各朝各代,能从东宫太子顺利坐到皇位上的,能有几人?”陆之林反问道,“大昭不会例外,蜀国则更甚。重要的不是血统,而是谁能坐上那至尊之位!彼时无论是什么血统,什么旁枝平民,都是天命所归,都可自称天子。”
看透帝王之术的人,说起话来根本不经掩饰和避讳,就这样赤裸裸地揭开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血统纯正,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可纵观古今,哪朝哪代的夺嫡是平和不见血光的?若真无争议,他们还争什么?”
孟青轻叹一声,往椅子靠背靠去,无所谓道:“所以我才见不惯京都里的污糟事。”
“在昭定太子眼里,恐怕从通婚开始,就没把血缘正统放在眼里。什么三代还政?对他来说,就算如今不是高旭登基,只要经过这么布置能铲除武鸣王府,还政于高氏,那他便是赢家。”
陆之林耐着性子解释道,生怕孟青因为感到厌烦而不去参悟这些事情。“至于肃郡王而言,能从大昭得到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帛支持,顺利拿下南越驻地和新军节制权,那便已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两国联姻从不是蜀国控制昭定太子一脉的手段,而是对高家玉石俱焚的契书。”他目光沉沉,陷入沉思道,“当然,如今也成了我们手中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