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辞别

如果自己因任务失败而离开这个世界，也不知道f会不会难过惋惜呢……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范慧琳才彻底醒悟明白，自己当初的设想是多么地可笑、多么地荒谬。

原来，无论她与f走得多么近，无论她与f是否有过肌肤之亲，在f看来，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与组织上其他的杀手、保镖、工作人员一样，仅仅只是f手中的武器而已。

范慧琳凝视着f的睡颜，自嘲地微笑，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愚蠢，这么天真可笑呢？

自己居然敢奢望，一个手持着刀的人会对自己手中的刀产生怜惜与爱？

终究是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可爱。

可是，那夜，f又为何要骗自己说，自己和组织里的其他人不同？

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顺从，更加听话么？仅此而已么？

范慧琳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是酸涩，是苦楚，是凄凉，还是不甘心？

也或许，更多的，是绝望吧。那涌上胸腔的绝望，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海浪，淹没了范慧琳的口鼻与理智，以及她对未来生活的所有美好向往与奢望。

“语语，语语……”

身边躺着的金色短发男人在短暂地呢喃后终于沉沉睡去，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手也缓缓松开了。

范慧琳一阵苦笑，此时她已经睡意全无。

既然f只想让她当一把称心如意的、乖巧懂事的武器，那么，她就如f所愿——当好这把忠诚、削铁如泥的利剑。只要f开心快乐就好。

所以，在数日前，f找到她，同她详尽周密地谈及“贺轩轩绑架事件”的计划时，她做出了那样的一个决定。

虽然深知危险重重，困难重重，若要成功，必定要付出极大的、难以想象的代价，甚至可能要牺牲掉许多组织成员的生命，更甚至，可能需要牺牲掉她自己的性命——毕竟，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沈氏集团的沈衍之啊！

明知如此，明知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范慧琳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接下了这次的任务行动——就像是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

但是，这一次，范慧琳把这个任务当做了最后的使命。

范慧琳在拽着贺轩轩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大脑中只冒出了一个念头：f，我亲爱的f，你知道吗？即便是最锋利、最坚固、最冷酷、最削铁如泥的利刃，也是会钝、也会旧、也会破损，甚至会折断呢。

而这一刻，就还是她折断、粉身碎骨的时刻。

不过，范慧琳觉得值得，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后悔！

哪怕这次她的生命划上了句号，彻底粉身碎骨，她都不觉得后悔。因为，她的粉碎与破灭，是为了她所深爱的f与苏语。

堕入黑暗无垠、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海底深渊时，范慧琳在混沌的意识海洋中思考——究竟是f更爱苏语，还是自己更爱f呢？哪一种“爱”，会更胜一筹呢？

f会为了自己的碎裂与破灭而感到悲伤吗？

他会觉得遗憾与惋惜吗？

日后，他会不会在某个失眠醉酒的深夜或是破晓的黎明时分想起自己呢？

范慧琳苦笑，怎么事到如今，自己还总是如此喜欢痴心妄想？总喜欢想一些不切实际、毫无意义的事情？明明，已经到生命的最终一刻了啊……

可是，但凡f会对自己的死亡感到任何一丝惋惜、后悔、悲伤，那自己的存在便有价值了——不枉费自己来这人间走上一遭，不枉费自己的日子一直过得那么苦涩煎熬。

越是往下坠落，水流便越是湍急，头顶上的光线逐渐消失不见，庞然巨大的海洋生物在范慧琳的脚下与身边穿行而过，鱼群带着无法言喻的意味游荡来去。

越来越大的压力、以及难以言状的窒息感，让这副人类躯壳彻底不堪重负，脑海中的意识也在不受控制地不断涣散……

永别了，f，永别了，苏语。

沿城。

寸土寸金、纸醉金迷、被欲望、金钱与权力所包裹的江滩之畔。

某五星级国际大酒店的三楼西餐厅。

人工进行培育的蔷薇花争相恐后地绽放在西餐厅的各个角落，它们自出生以来便被人悉心照料、细心呵护，所以如今生长得娇嫩欲滴，开满了或粉或白的花朵，看上去娇艳可人，景致美好。

梨树与海棠树葱翠欲滴，郁郁葱葱，颇为茂盛。

一对外型出众的年轻男女坐于餐厅的角落，似乎是喜欢僻静清幽的地方，又似乎是想在角落谈论沟通一些不希望被旁人所知晓的话题。

f有早上喝咖啡的习惯，此时，他一夜未眠，更加需要来一杯浓郁香醇的咖啡来提提神。

f的正对面，坐着身着浅粉色挂脖无袖连衣裙的苏语。

虽然这几天情况特殊，苏语一直心神不宁，但是，她仍旧没忘记好好打扮收拾自己。

她那精心打理的金色长卷发，在晨光的照耀下，仿佛秋天里田野里的金色谷物，又似乎是某种费尽心思调配出来的颜料。

苏语那张精致的脸庞，依旧漂亮得难以用言语去描述形容。

虽然座位对面坐着心仪的女人，但是，f十分难得地没有露出一贯的笑容

f的脸上弥漫着浓重的阴云，他心事沉重，时不时垂头看向手机，又时不时地扭头看向东边徐徐上升的圆圆旭日。

f心想，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至少该有一些前方的消息吧？

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他与游轮上的人失去了联系，在这两个多小时里，f一条信息都没有收到。

紧张、害怕、担忧、焦虑、慌乱……

一些鲜少出现的情愫，开始争相恐后地蹿入f的心头，霸占了他脑海中的冷静与理性。

苏语似乎是察觉到了f的异样情绪，她一边掏出小镜子补口红，一边问道：“f，你这是怎么了？”

f摇摇头，轻喝一口杯中的咖啡，“我没怎么，只是觉得有点心烦。”

“为什么心烦？嘻，没想到你也有心烦的时候呀？”苏语将口红和小镜子一起塞入包包中，然后甩了一下长长的金色卷发。

f皱了皱眉，回答：“我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