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你我以后荣辱与共
按照大梁朝的规矩,宫里的主子过世后要将屋子陈设全部搬出去,统一消杀,再用全新的家具换个格式摆放。
李宛木木的看着周到玉带着人前前后后的忙乎,最后只剩下自己坐着的贵妃榻和眼前的小摇篮。
她道,“不如先将谢俞之过继给谢淳,以太子的礼节接入宫中,其他的来了再说。”
林松间伸手把她从榻上拉了起来,带着人往外走坐在葡萄架子下,还顺便倒了一杯冰凉的绿豆沙给她握在怀里。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选谢俞之,那现在最要紧的是你休息好了,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有劲儿应付后续的事情。”
她坐在李宛的对面,看着小姑娘不施粉黛的小脸,苍白无力甚至嘴唇都没有血色。
林松间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腕子,极其真诚的看着她。
“多谢你。”
李宛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扯开笑意,“莫名其妙的,谢我做什么?”
“谢你,没有选择小秦王,没有选择谢渝。”
林松间的眼眶有些湿润,炎热的天里她甚至觉得心里冰凉凉的冷,“这种苦日子,就到咱们这结束吧,我甚至想,若是我儿子没生在皇家,他定会比现在快乐。”
“再过些日子,你就算将他谪为庶民,我也是愿意的。”
天知道她这几日怎么熬过来的,谢蒙的死是板上钉钉的,自己与孩子都在宫里,若是李宛执意叫小秦王称帝,她连半点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到最后,她甚至紧张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李宛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用说出来了。”
站起身子,她环视一周这个小宫殿,从长廊的架子到抬出来的小摇篮,事无巨细都是她亲手挑选的,如今也要封进国库见不得天日了。
“太皇太后,这些物件儿叫他们抬出宫门去,民间谁需要就来拿走吧,别放在深宫大院里落着灰。”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她又道,“臣妾会叫人以太子礼迎接宁世子入宫,到时候还请太皇太后在圣旨上盖下您的凤印,圣旨会有内阁的人和司礼监的周到玉一起送过去。”
话音才落,门口传来一声刺耳的铜器坠地巨响,回头看去,周到玉半只脚踏在门槛外,惊诧的眸子就像只受惊的小鹿,又像是黑暗里的人再见黎明。
李宛纳闷的看了他一眼,“周大人怎么了?若是累了你就去歇歇吧。”
“明日哀家叫贺兰喜把旨意送到司礼监去,你找林洵一起扣太皇天后的凤印。”
送到司礼监去...
你和林洵一起...
周到玉甚至都没再细听李宛后面的话,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宛非但不治他的罪,甚至还要他回到司礼监里。
他顾不得撩开袍子,扑通跪下道,“小奴定然会在司礼监好生辅佐魏珠大人的。”
林松间噗嗤笑了,招招手道,“周大人糊涂了,魏珠哪里用你辅佐,司礼监这么大的摊子,你享了几个月的清福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想甩给别人?”
他看着李宛的脸,紧紧盯着她的唇,直到她点点头,方才一叩首狠狠磕在地面上。
“奴才定不负娘娘的嘱托。”
小皇帝病逝的消息还没传到宫外,谢灵谋骑着高头大马在驿馆前翻身下马,来不及拴上马儿,他急促的跑上了楼。
白亚红着眼眶站在楼梯上,双臂张开,“王爷!”
谢灵谋在离她两步的位置停下,狭长的狐狸眼里皆是流连与不舍,脚步重的像缀有千金,发白的骨节攥着栏杆,他从白亚的身边走过没迎接她的拥抱。
他低声,“男女授受不亲,宫里不许臣接近郡主。”
小姑娘越发的喜欢眼前这个宁折不弯的人,拽住了他的袖子,“王爷,难道你还没和宫里说我们的婚事吗?我不要什么聘礼也不要什么宅子,我只想要安生的日子。”
谢俞之趴在栏杆上,捂着嘴巴调笑道,“姐姐,你这么喜欢雍王,不如将他招赘,带回你的河间府去做小王爷。”
陈继从屋子里出来,往里让了让,“王爷来了,宫里发生了什么您可知道吗?”
“左不过是陛下病重不行了,宫里着急找个人来接替那位子。”
两杯清茶浇灭了喉咙里就要喷薄而出的火,谢灵谋打了个响指,门外跟进来个人。
陈继的眸子与来人搭上的一瞬间,眉头猛地蹙紧,是程英同。
后者一身干净利索的烟青色袍子,拱手行礼,“见过世子。”
谢俞之上下打量他,“这是什么意思?”
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杯子盖儿,谢灵谋脸上半点没有笑意,“待会儿京兆府的人一到,我就要按照宫里的旨意去行宫别苑生活一段时间,程先生是我的老师,没道理叫他跟着我受苦的道理。”
“我想着,将他托付给你,若是世子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他也是一样的。”
白亚立马攥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大手,“那什么时候回来?我与你一起走好不好?”
“郡主,我是去吃苦的,不是去玩闹的,臣实在不忍心见郡主跟着臣吃苦受累。”谢灵谋缓缓抽出了她攥着的手心,垂着眸子不在说话。
桌面围坐的三人都不再言语,直到程英同背着手咳嗽两声,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宫里先后叫走了月疏宫正等人,又急切的把雍王调走,路唐虽然也进了宫,但不到一炷香就被送出来了。”
“若即位的新君是隋世子谢扬昭,那调走的人就该是林杨之类的,草民以为实在是没必要感伤难过。”
他背着手站在门口,穿堂风一过带的他细软的衣摆飘飘荡荡的。
“现在驿馆里的各位世子郡主也都要接到指令搬出去了,可宁世子隋世子白亚郡主却还要在这住着,宫里的意思定然是想叫三位自相残杀的。”
程英同的声音有些沙哑,嘴唇上的胡须随着说话颤动着,他眼窝深深凹陷但却炯炯有神。
谢俞之立马明白了他的可用性,“依着先生看呢?”
“隋世子现在还病着,那就剩下您二位,若是自己人还相互算计,那生存可就是步步维艰了。”
楼下搬家的动静时不时传来,白亚蹙着眉思量许久,如何才能活下去又救了谢灵谋。
她突然扭头看着谢俞之,“我们结拜如何?”
后者一愣。
“我们结拜如何?我做你的姐姐。”
“我们本来就是姐弟。”
小姑娘的脑袋晃悠的像个拨浪鼓似的,“不一样,这个姐弟便是生死与共的。”
说干就干,她倒了两杯清茶摆在眼前,拉着他在窗前拜了三拜,最后摘下发簪毫不犹豫的刺破他的手指。
鲜血从谢俞之白皙的指尖滚进茶里,最后被白亚一饮而尽。
她如法炮制一杯结拜清茶,递给谢俞之的时候,他蹙着眉往后退了半步。
“若是你不喝,这茶也能做蛊毒。”
白亚的眸子一眯,看着他将茶水强灌下去,细软的小手立马捂住他要干哕的嘴唇。
她的动静有些沙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结拜的姐弟了,你我以后荣辱与共,雍亲王是我看重的夫婿,自然是我们三个荣辱与共,你明白了?”
程英同站在原地一句话没说,脚下一转悄悄退了出来。
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然轻松,他只要煽动一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