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朕立马砍了她的脑袋
谢俞之喜欢下棋。
三岁上桌,五岁博弈,十二便举世闻名,打遍天下无敌手后,他索性自己与自己下,左右博弈方能找到点棋子间的乐趣。
黑白两道之间,他唯爱那一抹不染尘灰的白,就连下棋都是偏向白棋,眼见程英同只用两步就扭转了黑棋的劣势,他眉眼上挑来了兴致。
“先生也喜欢下棋?”
程英同端着身姿,微微颔首,“不敢说是喜欢,略懂一点罢了。”
小皇帝细长的手指将棋盘里的棋子复位,“若有时间,你我坐下来上一局如何?”
“草民是为宫里各位主子的事情而来,不敢与陛下对坐博弈,合欢殿今儿又来人催了,宫殿荒芜许久,太妃的意思是想要推翻兴建呢。”
程英同垂着眸子看着他将棋子一颗颗的放回盒子里,又道,“修缮的费用实在太大,司礼监拿不定主意,草民也不好直接决断,请陛下给他们指明方向。”
最后一颗白子被谢俞之捏在手掌里,摩挲着那温润光洁的表面,他有些出神。
“陛下?”
小皇帝抬头看他,“先生为何还要自称草民?”
“国库的银子不多,若是各宫都要修缮,岂不是没完没了了,告诉苏和太妃,能住就住,不能住缝缝补补也是能凑合的,从前的暴室都待得好好的,换了宫殿怎么反倒不适应了?”
“就连朕的亲生爹娘都没有宫殿里这么好的环境住着,她不感恩戴德,怎么反而拿起大了,照朕看,太后当年对她的处罚便是太轻了。”
越说越气,谢俞之用力掐着那颗小小的棋子,狠命一甩,棋子在桌面弹了两圈,最后滚进了花盆里。
似乎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他咬咬牙,“朕一定要将父王母妃接进宫里。”
“朕是皇帝,他们就该是太上皇和太后,哪有儿子是皇帝,老子还是王爷的道理!”
程英同默默守在一边听着,撩起袖子弯腰拾起那颗小棋子,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又恢复从前的光洁莹润。
他轻声道,“若是陛下的父母也进了宫,那宫里当以谁为重?又当以谁为尊?”
谢俞之身子往前探,看着他将那颗棋子重新放回盒子,微微摇晃两下,混进去找不见了。
他站了起来,“自然以朕的母亲为尊,自然以朕的父亲为重,朕是皇帝!”
程英同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乖乖坐好,“陛下是皇帝不假,可明鸾殿的太后和甘泉宫的太皇太后,资历位份都在咱们的王爷王妃之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难不成陛下想看见王妃日日伤心?”
谢俞之看着他,从上打量到下,最后盯着那双上挑却沉稳的眸子。
嘴角上扬,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先生,你要知道,朕是皇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大梁朝也是朕做主。”
“朕叫那李宛腾地方,她就必须得腾,朕叫她给母妃行礼,她就必须要行礼。”
“若是有半个不从,朕立马砍了她的脑袋!”
十几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谢俞之穿着那身明黄色的袍子,两只袖子随着话语猛地展开,倒是有几分少年帝王的阴鸷与霸气。
午后总是有几分闷热,程英同的眉间纳闷的蹙了起来,嘴角突然往上一勾。
“陛下,你可知道这王位就是太后力排众议,扶着您上来的?”
“若是太后想要扶持隋世子,今天的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话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被阴郁盖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手似有若无的把玩着袖口的精致刺绣。
他之所以扶持谢俞之上位,就是想借他接近李宛,若是他敢朝李宛下手...
那他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俞之自觉被冲撞了,猛地抓起茶杯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吼道,“先生,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脚下踩的地方是太极殿,不是京城的驿馆!”
“若是陛下觉得草民冲撞了,怎么不和您说的似的把草民拖出去砍了?”
程英同眯着眼看他,“既然陛下想留草民的一条命,那就没必要说这威胁人的话。”
小皇帝气的双目通红,他确实说的很对。
宫里有李宛,宫外有林洵,他虽然是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但这位置也岌岌可危。
若是没有程英同在身边辅佐,只怕自己还没见到父亲母亲就要先撒手人寰了。
那还提什么光宗耀祖。
“合欢殿一事,草民就按照陛下所说传达了,那边还在等着草民回复,草民告退。”
程英同微微弯了身,也不等回答便退了出去,一脚踏出门槛,只听屋内砰的一声,大抵是小皇帝将棋桌掀翻了。
陈继守在门口,见着他出来微微颔首,“程先生,明鸾殿的贺兰大人在等你。”
“贺兰?贺兰喜?”
他挑了挑眉,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挑着,难不成是李宛叫他有什么事情?
“正是,贺兰大人来了有小半炷香了,您去看看吧。”
陈继让开出去的路,“小奴要进屋看看陛下。”
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程英同低声道,“陈大人,你是太极殿的管事太监,宫里的种种你比我明白,陛下想干什么,咱们做下人的既不能让他肆意妄为,又不能太拘束着。”
“程大人想说什么?”
躲开窗子,两人转过长廊站在小角落里,陈继抱着肩膀看他。
程英同两手自然揣在胸前,说道,“之前进宫验身的时候,陈大人救了草民一命,如今是时候报答了。”
“陛下想将宁王与王妃接入宫里以太上皇和太后的仪仗相待,草民以礼仪不和的名义反驳了,大人自然可以与陛下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陈继表情淡淡的看着他,“这么好的机会,先生为什么让给我?”
“草民是雍王寄送在这的人,陛下也不会拿草民当回事,但大人不一样,这件事就算草民做了陛下都不一定信,但大人做了,陛下自然是确信不疑的。”
急匆匆的将话说了,程英同也不想等回答,匆忙拜别便拎着衣摆往后殿的角门走,越走越快,越走越着急,他甚至小跑起来。
李宛定然早早认出了自己,在宫门闹得那一遭验身闹剧她必定早有耳闻,今日难不成是要说什么私密的小话?不然为何要叫贺兰喜这样有权有势的贴身太监来?
太极殿的温度整体比其他的宫殿要低,贺兰喜坐在冰桶前面,和门房里的小太监们聊得不亦乐乎。
直到几个小的都看着他身后不再出声,他便知道,人来了。
程英同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贺兰大人。”
贺兰喜诧异的看着他,起身将冰桶前的位子让出来,他道,“先生是跑来的?”
后者摇头并没动弹,两袖一抬恭敬行礼,“先头在陛下面前伺候,叫大人久等了。”
贺兰一愣,这小子还真是会打太极,讪笑道,“先生这话说得,没得叫人以为我与陛下抢人呢,快来凉快凉快吧,这样热的天真是为难先生了。”
桌面摆着个精致的八角盒子,他将盒子往前推了推。
窗外投射来的阳光映在盒盖那金箔绘制的牡丹上,金光闪闪,照的程英同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