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自由是何物
屋子里的人皆是板着脸,领头的不停的哀求却无人理会,直到屋子门开了,进门的贺兰喜摇了摇头。
领头的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自己必然是要替那人顶命了。
“出去。”
徐子遥哑着嗓子,看着那领头的压低声音问,“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出去。”
李宛捻着腕子上的小玉镯儿,默不作声。
徐介突然道,“此事只怕白亚公主并不知道。”
“自打陛下即位,公主意气风发满楼红袖招,就算是气愤徐家,也不至于傻到在这时候下手,老臣以为,是底下的小子们以公谋私。”
山药糕还摆在桌面上,那只因贪吃而丧命的鸟儿头朝下,瘦小的身子整个埋在糕点里。
“郡主,你们想一想,平日里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路唐脑子一团浆糊的坐在原地,她越是想琢磨,越是想不起什么。
谢衍站起身子,“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叫京兆府的人暗自去查,没结果之前,你们先从御膳司里吃饭吧,袁庄那头本王得叫人去找袁承安。”
袁庄说到底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袁承安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居然半点消息都没传到京兆府,可见这背后凶手实在狠毒。
出了路唐郡主府,李宛和谢衍乘了一辆不起眼儿的马车往回走。
“白亚到底为什么要买袁庄?咱们去问问不就结了?”
捻着手腕上的麻花镯儿,李宛轻声道,“不行,她若真有什么歹心,过几日就会吵到咱们眼前儿来。”
“可谢俞之再蠢,也不会同意在这种场合下手,除非他和白亚分道扬镳了。”
谢衍掀开帘子,窗口路过的袁庄大门紧闭,标志性的牌匾也被摘下来了。
他轻声问,“宫里的点心还用袁庄吗?”
李宛拉开抽屉,取过两个巴掌大的纸包摊开,里面都是荷花酥,左手边的荷花瓣儿是嫩嫩的鲜红色,右手边却要暗上许多。
“袁庄的点心之所以好,就是因为袁承安每天都要看着工人们制作,最核心的配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今他下落不明,袁庄就算还在运转,味道定也会大不如前,不如就衬着这个机会将它从皇庭中赶出去,白亚的宝贝算盘定然就此落空。”
转过袁庄的一刹那,谢衍回头瞄了一眼,那辆始终跟着自己的马车在转角处离开了。
上午的市集是最热闹的,林杨腰里别着长剑,穿着常服游荡在市集拥挤的人群里。
身边的小子热的直扇风,“大人,这种巡街的活计叫我们来就是了,您何苦呢?”
测过身子躲开玩乐的小儿,林杨才说道,“谁来不是来,谁巡不是巡,我来了才好知道现在他们的生活如何 若是我大撒手了,你们这群小子不定要怎么忽悠我呢。”
追随的官吏摸着脑袋讪笑着。
“大人这话说得,可要叫我们无地自容了。”
东市口将市场分门别类的按照物品分类,掠过前面卖瓜果的,后面就是现成的小吃。
咸咸的油条脆生生,新出炉的豆腐香喷喷的,林杨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咽了口口水。
一只手突然伸到自己眼前,递了一只才炸好的麻团儿。
“大人,多少吃点,今儿起得早,您必然没用餐呢。”
林杨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推了回去,“今儿徐子遥结婚,我一早跟着去迎亲吃了许多喜菜,你们自己吃吧,不必带着我的。”
不得收受官吏的一草一木,这是林家的祖训,也是他刚入仕时抄了一百遍牢记于心的。
目光透过晃晃荡荡的人群,林杨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削身量细长个子,带着硕大的能遮住面颊的帽子,正站在首饰摊子前低声和店主讨论着什么。
身边的小子呢喃着,“那人好生眼熟。”
“看衣裳有点像陛下身边的陈继大人。”
林杨没做声,盯着那人一眨也不眨,这人举手投足皆是练家子,陈继的功夫早就荒废了,可没有这样的气场。
越走越近,那人买了一堆小物件儿,用上好的锦布包装上,胡乱的塞到怀里。
猛一转头两人对视。
是程英同。
他极其热络的说道,“林大人,好巧,今日徐小公子成亲,您怎么没去吃席呢?”
林杨下意识的攥紧了腰间别着的长刀,飘飘然的衣袖遮住了他的动作,脸上却笑着。
“原来是程先生,先生是自己出来的?”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着,眼见那卖草编的小摊儿要走了,程英同连忙推脱了两句便要走,林杨一抬手,身后的小官吏拦住了摊主。
他背着手笑道,“宫里什么好物件儿没有,先生何必还大费周章的来这采买?”
“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小时候不在京城长大,稍微大了些就已经背上了家国的重任,可他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孩子,草民心疼陛下,就想着买点新鲜玩意儿,拿回去给陛下解闷儿用。”
程英同拿出一只草编的蟋蟀,两只手指轻轻捻着,蟋蟀随着风势旋转着。
“便是一只草编都能跟着风丝自由旋转,陛下却只能在四方天里。”
林杨挑眉,“先生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日后可别拿到陛下面前说,若是有那上纲上线的,治你个谋逆的罪都是可以的。”
他也从摊主摆着的草编玩具里挑了一个,硕大的草编公鸡精神抖擞的立在绳结上。
“草编虽然看起来自由,可到底得被人捏在手里,还是没有自由啊。”
他们两个年纪相仿,若程英同上唇没有那一小撮儿利索的小胡子,他们定然是相似的。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年轻傲然。
程英同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大人真是会暗语啊,说的草民心里发慌。”
“实话说了吧,陛下从来京城就没有去过市集,草民想将市集的物件儿搬回宫里,这样既不耽误国政,又不至于叫陛下整日烦闷。”
“你我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若是逼得太紧定然适得其反。”
林杨这才注意到程英同身后还跟着几个宫里来的官吏,大包小裹的拎着东西,累的满头大汗却没手擦一擦。
转头让人出去之后,他往前凑了两步,递了二两银子将草编摊子的物件儿都买了。
他轻声问,“老人家,方才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草编的爷爷哪里见过二两银子这样大手笔的,他的一只草编最贵不超过五十文钱,这会儿感动的热泪盈眶,点头哈腰就差给他跪下道谢。
“方才也没说什么,那个郎君要我将草编的技艺传给他身边的人。”
老者的表情爬上两分忧愁,“我老头子没什么能耐,但草编到底是家里传下来的,实在是不能随便交给别人,那个小郎君有些恼火了,也不知道我老头子日后还能不能在这卖了。”
摊子上摆着两只精致小巧的草编,一只是凤凰,一只是长龙,姿态伸展活灵活现。
却同样被禁锢在一根小小的草棍儿之上。
老者将那两只草编揪下来塞到林杨的手里,“郎君,您的府在哪儿?能否告诉我老头子,我编好了草编给您送到府上去,也免得您再跑一趟了。”
“这两只小物件儿定然是比不上二两银子的,郎君莫要叫老头子我心怀愧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