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薇
谢济带着姜韫一路疾驰，贺宰等人被远远甩在身后。
此时已近傍晚，十里长亭被夕阳晕染，透出一股莫名的悲凉。
姜韫窝在谢济怀里，疼得忍不住轻颤，后背润湿了一片，早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意识逐渐模糊，姜韫渐渐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方才的那一幕让她好像一下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漫天飞来的箭矢、人们无措的尖叫声、血迹以及女人逐渐变冷的身体……
她不由有些慌乱，悄然伸手捏紧了男人的衣袖，男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可她只觉得这人实在聒噪，她莫名有些委屈，接着眼圈一红，泪水便慢慢落下来，夹杂着汗水，没入衣襟。
谢济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心沉了又沉。
好像自出宫以来他就经常见到女子这般脆弱的模样，恍若琉璃一般，似乎一碰就碎。
而这次，造成这一切的，还是他自己……
谢济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垂眸看向女子，温声道：“姜韫？姜韫？”
“阿韫，你先别睡，就快要到了。”
……
转眼，城门便已近在眼前。
看守城门的是一群年轻的兵士，众人见谢济气势不凡，却偏偏此刻一身狼狈，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放行。
谢济有些烦躁，怀中人的情况显然不能再耽误了。
他一手护着姜韫，一手悄然握紧了缰绳，就准备强行闯入。
正在这时，贺宰追了上来，见此，立时拿出怀中的明黄色布帛，扬声：“太子殿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众人见此，慌忙俯身行礼，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惹了贵人不快。
谢济眼下没那么多心思计较这些，他沉声问：“城内最好的医馆在何处？”
“回殿下，最好的医馆是益善堂。沿着长街直走，路过一片红灯笼的时候左拐，一眼就能望见他家的招牌了。”先前拦下谢济的一个小兵战战兢兢道。
话落，就听耳边一声长长的嘶鸣，再抬首眼前哪儿还有太子殿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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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韫是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的，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草药的气味。
这时，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姜韫勉强咽下喉间的惊呼，抬眼望去，就见床边枕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原来只是一个小女孩，姜韫暗自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之前的记忆太过骇人，不用问姜韫就知道自己此时的情形定然是算不上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太子那边还好吗？她记得之前他身上应该也是受了伤的……
白薇昨夜守了姜韫一整晚，方才实在抵不住困意才打了个盹。
这会儿姜韫有了动静，她立马便察觉了。
她抬头看向姜韫，有些惊喜：“你醒啦？”
不等姜韫回答，她就匆匆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忍不住大喊：“醒了醒了！爷爷！贵人醒了！”
姜韫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竟养得如此活泼。
她垂了垂眼，心下却有些羡慕。
不一会儿，门外便慢慢响起脚步声。
“好了好了，你别拉老夫，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咯。”
“哎呀，我才不信呢！”
女声停顿了一下，复又带了几分忐忑地响起：“爷爷，那个姐姐好漂亮啊！以后我也能像她一样吗？”
老者说了什么姜韫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脚步声又大了些。
下一刻，姜韫便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白薇扶着一名老人走了进来。
那老人一见姜韫，便点了点头：“嗯，不错，伤成那样还能醒过来，那些好药总算没白花。”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偏偏姜韫也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白薇悄悄瞪了杜大夫一眼，替他找补道：“姐姐你别生气，爷爷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到你醒了高兴而已。”
姜韫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她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立马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白薇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住，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姐姐你想做什么告诉小薇好了，等下又牵扯到伤口了。”
就连杜大夫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你这丫头，刚刚才夸了你几句呢，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虽然两人语气都算不上好，但还是让姜韫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她顿了片刻，这才从那股疼痛中缓过来。
抬头对上白薇担忧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温言：“别担心，我还好。”
又看向杜大夫：“有劳您费心诊治了，姜韫感激不尽。”
杜大夫抚了抚胡须，这才满意道：“小事小事，不值一提。”
见他得意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白薇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姐姐的夫君给的银子够多。”
“你这丫头，乱说什么！老夫这是医者仁心！”
“我没胡说！我都看见了！那个人给了好大一锭银子！”
“你这臭丫头！”杜大夫指着白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个臭丫头，一不留神就把自己老底给揭了，枉他还想着这月多给她一些月钱呢。
他悄悄看了一眼姜韫，见她面上没露出什么异色，这才放了些心，强装镇定道：“既然你没事，老夫就先去忙了，等会给你送副药来，你记得喝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剩下白薇对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
姜韫的心神还停留在白薇那句“姐姐的夫君……”中。
她的夫君……指的是太子殿下吗？
心口渐渐溢出些许涩意，姜韫只觉得嗓子眼都有些发苦。
她看向白薇：“你叫小薇是吗？小薇可否帮我倒杯水过来？”
白薇乖巧地应了，转身递了一杯热水给她。
白薇自小由杜大夫带大，接触的人要么是医馆的病患，要么便是街坊邻居，而且正是不懂设防的年纪。
姜韫三言两语便将眼前的情况打探清楚了。
原来昨天她受伤后，谢济便直接带她进了城，本是打算去益善堂的，只是不知何故，最后却来了这杜家医馆。
原本杜大夫看着姜韫流了一身血，“没救了”这几个字在看到谢济拿出了大锭银子后在嘴边打了个滚又吞了下去。
救！必须救！
杜大夫发话了，白薇也就跟着跑前跑后，忙了一晚上砸了不少药材，把杜大夫心疼得揪了一把又一把头发。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天色渐明时，姜韫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谢济见姜韫没有生命危险了，又恰好碰到贺宰来寻，这才离去，直到现下还未归来。
“幸好姐姐你们昨天没去益善堂，爷爷说那些地方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白薇没有意识道自己一直在被姜韫引导者走，轻生感叹了一句。
姜韫觉出白薇的语气有些不对，她微微敛眉，不动声色道：“为何不能去益善堂？不是说是这里最好的医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