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虽是仍旧在禁足中，但玉华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玉华宫主位的淑妃很快得了消息。
殿内的紫玉香炉里冒着袅袅青烟，淑妃扶着宫女的手从榻上坐起来，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听得她有几分不耐烦。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不耐地问：“如何了？”
宫女青慧替她理了理衣襟，端过一旁的茶盏，轻声答到：“是个皇子，只是……温仪人没撑住，已经去了。”
淑妃接过茶水润了润喉，不在意道：“倒是个没福气的。”
青慧垂首，不敢搭话。
淑妃半阖了眸子，漫不经心地问：“那丽嫔是怎么回事？”
青慧在她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一般来说，她这般琢磨不定的语气恰恰是最危险的。
她缩了缩身子，慌乱地跪倒在地：“奴婢也不知，求娘娘恕罪。”
淑妃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这次就饶你一次，再有下次，你就不必伺候了。”
虽然这与她们本来的计划不符，但好在结果也没差到哪里去。
只是不知，这皇上会将小皇子交给谁来抚养？
姜韫坐在马车里，也在想这件事。
丽嫔被拖下去后，谢济就带着她们离宫了，后面的事姜韫并不清楚。
不过如今宫中的高位嫔妃不多，有资格抚养小皇子的也就那么几个，就是不知，这皇上心中究竟属意谁了……
忽然，她眼前闪过侍女端着血水进出的画面，胃里忽然有些恶心，她终是忍不住扶着车壁干呕起来。
这幅模样吓坏了竹七，她连忙扶住姜韫，担忧道：“主子？”
姜韫脸色惨白，额间渗出些细汗，她动了动唇，无力道：“无事，别出声。”
丽嫔罪有应得，至于温仪人，姜韫并不觉得她是干净的，吴嬷嬷既然是她的人，那么当初撺掇丽嫔十有八九是她在背后出的主意。
她生病那些日子，喝的药都是吴嬷嬷和水烟替她熬的，丽嫔当时没理由害她，那药……定然和温仪人脱不了干系！
想到太医的话，姜韫伸手抚上小腹，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一声高亢的勒马声后，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继而便传来众人的请安声，姜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东宫，她喝了口冷茶稍微缓了一会儿，这才借着竹七的手慢慢下了马车。
她脚步虚晃的样子没有逃过谢济的眼睛，他拧了拧眉，没有出声。
前面的绿芜这时也才扶着梁意如下了马车，门口早有力大的仆妇抬了软轿恭候着，见人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请上轿。”
这一晚上着实有些不太平，梁意如也乏得紧，她淡笑道：“辛苦你们了。”说着，又作势看了看身后，问道：“可有给姜良媛准备？”
那仆妇有些受宠若惊，忙答道：“回娘娘，姜良媛的软轿子已经在侯着了。”
闻言，梁意如似是放心了，这才转身对着谢济遥遥一礼：“殿下，妾身先告退了。”
谢济神色淡淡的颔首，没说什么。
一旁的姜韫微微福身，目送着她离开了。
这时，亦有仆妇过来恭请姜韫上轿：“良媛主子请——”
软轿和步撵一样，是专为内宅妇人准备的，故而做得样式精巧，就如眼前这顶——
顶部做成了花瓣的形状，正中间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珍珠，月光下盈盈生辉，金黄色的流苏四下垂落，端得是富丽堂皇。
姜韫却并没有多少兴趣，她淡淡地移开视线，对着谢济矮身行礼：“殿下，妾身便也先回去了。”
她等了片刻，也不见谢济回应，一抬头，就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姜韫心底一跳，吓得她险些软了身子，难道她被发现了？
这个猜测很快被她推翻，今日一连串的消息让她有些疲惫，脑袋沉沉的，现下她只想抱着被子好生睡一觉。
半晌，她又添了一句：
“夜深露重，殿下也早些歇息。”
谢济眼皮一跳，眉心狠狠皱起，他等了许久，是想听她说这些？
胸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宁愿让竹七帮着做那些事，也不肯对他说出实情，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气氛肉眼可见地凝滞下来。
李胜在身后急得干瞪眼。
在宫里还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呢，怎么现在还急眼了？
一旁的仆妇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悄然屏住了声息，生怕自己触了霉头。
姜韫心中也有些忐忑，她思忖良久，也不知自己何时惹了男人。
半晌，她仰着脸，试探地摸索上男人的手臂，低低地问：“殿下可要去长乐宫？”
干巴巴的，没甚诚意。
李胜听得忍不住捂脸，这姜良媛平日里不是最会撒娇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不会了？
可谢济心中的那股闷气却是一寸寸地被抚平了，他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提步离去。
直到姜韫坐在了谢济专属的步撵上，还险些没能回过神。
前来接人的仆妇们抬着软轿空手而归，属于太子的华贵步撵缓缓向着长乐宫而去。
李胜跟着步撵，笑得有些欣慰。
今夜又是一个良宵啊。
……
一番收拾后，已经很晚了。
姜韫披着头发回到内室，打发了伺候的人下去，径直走到妆奁前寻了花油打理头发，她目光专注，几缕青丝被她捧在手心，仿若无价珍宝。
烛火下，女子的眉眼愈发柔和。
常说灯下看美人，不美也美，谢济如今也算体会到了几分。
他伸直了腿，身子向后靠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姜韫的一举一动。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姜韫被看得脸颊一红，手上的动作稍顿。
她太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床榻间，谢济时常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一寸寸，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身后忽地传来一股子炙热的气息，男人的怀抱带有淡淡的墨香，谢济将人圈外怀里，温声问：“孤帮你？”
说着，还真的一本正经地坐下帮她打理起了头发。
姜韫微微松了口气，身子瞬间不再紧绷。
谢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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