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从来就没有干净之人
“怎么醒了?”
姜韫眯着眸子看向他,嘴里不清不楚道:“殿下去哪儿?”
谢济正欲开口,姜韫陡然提高了声音:“殿下!”
尾音稍扬,似在撒娇,她紧紧环住谢济的腰,不依不饶地问:“殿下要去哪儿?”
这是……没睡醒?
谢济一愣,忍不住轻笑一声。
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姜韫猝然抬头,红着眼盯着他,轻声低喃:“殿下是要去找许良媛了?”
字字句句,皆是委屈。
谢济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他去找许良媛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去找过许良媛?
思绪纷飞间,他陡然想起昨夜长信宫那一幕,女子低垂着眼跪在地上,层层叠叠的裙摆落了一地。
他忽地明白了过来,连同她昨晚的异样,似乎都有迹可循。
心中忽然生了些名为欢喜的东西,他正要细说,外面的李胜已经急得上火了。
眼见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他再顾不得其他,扬声唤:“殿下,殿下您可醒了?”
一同急得不行的还有画眉,要知道早朝是多么重要的事,若是太子误了早朝,或许没人敢说他些什么,但一定会有矛头指向她家主子。
到那时……
二人在外急得团团转,正想着要不要破门而入时,里面就传来太子淡淡的声音:“进来。”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李胜带着一群内侍鱼贯而入,画眉也悄悄跟上去想瞧一瞧姜韫。
几人动作间,皆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临走前,谢济扫了一眼床榻,丢下一句:“好好伺候你主子。”
待察觉不到任何动静了,姜韫这才从锦被中抬起头,她捂了许久,腮边都是不正常的红。
吓得画眉变了脸色,伸手替她拭了下温度后才松了口气:“主子的脸怎么这么红?”
话落,她便想咬碎自己的舌头,太子殿下磨磨蹭蹭了那么久,自己主子脸又这么红,那当然是……
画眉不自觉地想歪了。
姜韫不知她所心中想,她眼神微闪,下意识地转了话题:“许是天热起来了,也不知道东宫的厨房会不会做冰食?你去问问。”
“若有,替我要些来。”
画眉也有些羞涩,闻言简直求之不得,她匆忙行了个礼就跑了出去。
等人走远了,姜韫这才松了口气。
忆起方才的事,面上忍不住又有些发烫,她怎得那般没出息?
***
昨夜东宫出了那么大的事,今早自是不必请安,姜韫靠在软椅上,含笑听着画眉和小于子说着昨天的事。
原来昨天姜韫她们走后,那周奉仪竟是又闹了一场,最后太子殿下气狠了,直接就赐了酒。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却又牵扯出其他事来,最后,周奉仪宫里奴才,被卖出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没有什么好去处。
画眉从厨房回来听了一耳朵,同作为奴才,她自是感触颇多。
姜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温言安抚:“小丫头想什么呢,你主子我会让你落得那个下场吗?”
就算画眉不得她心意,就凭着是太后送来的人这个身份,姜韫也愿意养着她,更别说,画眉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她心腹的迹象。
如此,她怎么会亏待了她?
小于子也点点头,颇为赞同地说:“主子和周奉仪不一样的。”
姜韫瞧着他的手,却又忽然想起昨夜那事,她笑容淡了些:“怎么样?昨夜的事可有消息?”
闻言,小于子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低声道:“没有,昨夜天太黑了,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那东西。”
画眉也是后来才听说这事的,她有些后怕地看了眼姜韫:“还好主子没事,辛苦你了。”
小于子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过是做了身为奴才该做的事罢了,怎么当得起接二连三的夸赞。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姜韫回想了下昨夜的场景,愈发觉得此人深藏不露,至少,不是小于子他们能奈何得了的。
当下点了点头,轻声吩咐:“此事就先别管了,先好好养伤吧。”
***
午后,姜韫正在桃林里散步,忽地想起一事来:“我的禁足令是不是解了?”
画眉摇摇头,也有些茫然。
她家主子这禁足来得突然,也解得悄无声息,甚至就算在禁足的时候,也根本没人看守,全凭自觉。
这样的禁足,她还是头一次见。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些声响,是竹七回来了。
画眉有些欢喜,她扬声问:“竹七,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夜都不见你?”
竹七出去是瞒着众人的,但自然瞒不过同为大宫女的她,竹七时常出去为姜韫办事,这也是几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竹七看了眼姜韫,见她点点头,这才开口:“出去办了些事。”
姜韫轻笑出声,忽然觉得竹七在有些地方竟然和谢济像极了。
不愧是他身边的人。
她含笑看着竹七,也没有避讳画眉,温声问:“人可送走了?”
“送走了,主子放心。”
见画眉听得云里雾里的,姜韫便轻声将静芳师太的事都与她说了一遍。
原来,许良媛宫里的侍卫不是她的相好,而是这位静芳师太的。
竹七和小于子利用这个把柄拿捏住了静芳,于是,这才有了周奉仪出来指证姜韫,而结果被当作妖物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为保没有后患,昨夜,竹七就是去送那静芳师太了。
听罢,画眉有些疑惑,她盯着二人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姜韫却猜到了她所想:“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们看到的侍卫在许良媛殿里,最后带着静芳的却是周奉仪?”
画眉狠狠点头,心里不禁越发佩服起姜韫。
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却对这些弯弯绕绕这么了解?
姜韫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这宫中从来就没有干净之人,在她入东宫的第一日就来截宠的人,又怎会是看起来的那般良善呢?
因此,她算计了周奉仪,姜韫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就被她打倒了,她才应该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