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殿下的心在谁身上
殿内，姜韫怔怔地坐在床上，目光穿过珠帘，直直地看着虚空。
方才那两声尖啸，就算她在殿内也听得清清楚楚，结合男人的反应来看，必然是遇到了大事。
她动了动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几上，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藏蓝色荷包，即便是这样不打眼的颜色，也一眼就能看出女子精致的绣工。
她轻眨了下眸子，腮边划过一丝冰凉，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悄无声息地没入锦被。
夜色如水，姜韫再没了睡意。
***
翌日，天色微亮，坊间的小贩还未出摊，东宫的当差的人便醒了过来。
五月五，放在哪里都是大事。
众人按着上头先前的吩咐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手下的差事，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紧接着，厨房总管粗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大家先别忙了！李公公吩咐，一切从简，都少弄些！”
他的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啊？这不是长乐宫的于公公亲自吩咐下来的吗？”
“是啊是啊，这本来就弄得很简单了，再这么减下去，还能有什么看头啊？”
那总管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众人的抱怨：“别管那么多了，李公公是殿下身边的人，听他的准没错。”
听得这话，众人才安分下来。
厨房总管看着静下来的众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寻李胜汇报了。
他这个厨房管事听着神气得很，但殿下身边的人，却还是很难见到的，他得趁此机会把握住。
***
昭明殿，姜韫被画眉轻扶着起身，她昨夜没有睡好，画眉一眼就看见了她眼下淡淡的青色，不由关切道：“主子可是担心殿下？”
主子自打进了这东宫后，殿下便几乎日日歇在长乐宫，昨日殿下整夜未归，主子担心也是正常。
她本是想宽慰，却不想正好戳到了姜韫的伤心事。
姜韫微垂下眼眸，默不作声地转移了话题：“唤人进来洗漱吧。”
画眉不知她心中所想，忙应了下来。
宫人陆陆续续地走进来，画眉亲自替姜韫拧了帕子：“主子擦擦。”
不得不说，姜韫这张脸生得的确是美极了，平日里上妆便媚到了极致，而此刻粉黛未施，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
画眉险些看痴了去。
一番洗漱后，姜韫正打算用膳，帘外忽然响起小于子的声音。
“主子，李公公求见。”
姜韫动作一顿，片刻后，淡声道：“请进来吧。”
小于子将人带进来后便退到了一边，默不作声地候在原处。
说来也奇怪，这昭明殿本是谢济的寝殿，李胜向来没什么顾忌，但自打姜韫来了后，他就连出入都得小心着。
他悄悄抬眼打量了下姜韫，见她虽然面色平淡，但也看不出什么发作的迹象，心下松了口气，这才恭声开口。
“良媛主子，奴才有几句殿下的话想转告您。”
说着，他眼角扫了扫一旁的画眉二人，意味分明。
姜韫掀了掀眼皮，只作没看见似的，疑惑道：“殿下让公公传了什么话？”
她拈着勺子轻搅了搅碗中的米粥，对李胜一脸的为难视而不见。
李胜没了法子，只好压低声音解释：“殿下昨夜并非不想同您说的，他只是怕，怕惹了您难过！”
姜韫觑了他一眼，唇边轻扯出一个笑来：“公公有话直说便是。”
惹她难过？
姜韫想不明白有什么会比昨夜那行为更伤人的了。
她虽是笑着，但眼底却毫无笑意，惹得李胜不由擦了擦额间的汗，有一瞬他还以为面前这人是太子殿下呢！
他本想多替自己殿下说几句好话来着，可无奈对方不买账，他想了想，只好实话实说：
“殿下昨儿进宫是为了北境的事，昨夜军情紧急，他只来得及回来看您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叮——
姜韫手下的勺子没拿住，磕上瓷碗边缘，发出一阵脆响。
“什么？！”
“北境……战起？”
最后两个字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她她瞪圆了眸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忽然想起谢济有时对她说的那句——“等我。”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么？
她长在江南，见过最惨烈的事便是少时的那场祸事，战场会是如何，她根本不敢想。
见姜韫这副反应，李胜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殿下走时可是吩咐了要顾好这位主儿，他可不敢有半点疏忽。
“良媛放心，贺大人也跟着去了，殿下必会平安归来。”
话是这么说，可谁能不担心呢？
姜韫轻按了按眉间，勉强压下心里浓浓的担忧，“殿下……托你留了什么话？”
“殿下让您就安心在昭明殿住着，奴才，以及昭明殿所有的人都会听您的吩咐。”
他迟疑了下，又道：“殿下还叮嘱了，若您有什么难处，可去太后宫中或是卫太傅府上求助。”
实际上谢济当时说的是若姜韫觉得在东宫不快了，可去太后宫里小住段时日。
然而这话由他说来实在不成体统，他便自作主张地润色了下。
殿内的香炉已经收起来了，画眉早起特意寻了新鲜的花枝进来插瓶，这会儿殿内香气怡人，可姜韫却只觉得烦闷。
她紧蹙着眉尖，低声问：“殿下昨夜就走的？”
李胜点点头，按照行军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话，大军不出明晚便能到达北境了。
桌上的汤羹还徐徐冒着热气，姜韫却陡然没了胃口。
她轻轻颔首，正欲让人退下，却又忽地想起了什么，她微微敛眸，问：“这消息可要瞒住？太子妃可知晓了？”
忆起昨夜那人的态度，她怕此次是秘密行动，若是万一走露了风声，反倒是不好。
李胜不由惊叹她的通透，轻笑着道：“良媛放心，这事不是什么机密，太子妃那儿奴才等下也是要去知会的。”
之所以先来昭明殿，是因为一来他本就住在这里，二来嘛，殿下的心在谁身上，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虽然早前不太看好姜韫，但过了这么久，眼见着殿下一日比一日更宠她，那点子偏见，早就不知道丢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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