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十里山

李胜走后，殿内一时寂静了下来。

画眉和小于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画眉更是有些想要打自己的嘴巴，她哪知道殿下昨日回过昭明殿呢？偏偏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怪道主子看着兴致缺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姜韫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和着碗里的粥。

李胜的话犹如一个闷棍敲在她身上，那人昨夜如此仓促，可见情况确实严重到了极致。

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姜韫捂着唇，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主子？”

画眉上前将她扶住，担忧道：“主子小心身子，殿下……定能平安归来的。”

她紧紧盯着姜韫，眼底全是忧心。

姜韫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后才总算觉得好些了，她伸手揉揉眉间，轻扯出一个笑来：“放心吧，我没事。”

她相信太子……

小于子看了眼她明显有些憔悴的脸庞，轻声问：“主子可要请杜大夫过来瞧一瞧？”

若在平时，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太子刚走，他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姜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本就有此打算，只是杜大夫昨日去了京郊采药，也不知回来了没有？

“主子放心，奴才去客院问一问，若杜大夫没有回来，便给他留个信。”

这样也好。

姜韫轻靠在玫瑰椅上，一双美眸含着点点湿意，温声道：“顺便替我送些东西给白薇。”

晚上是东宫的家宴，算来算去也都是太子的妃妾，白薇这种小姑娘不来才是最好的，因此，姜韫在拟今晚家宴的名单时，并没有算上他们祖孙。

小于子领命而去，留下画眉在殿内照应姜韫。

“主子可要再用些？”

方才刚要用膳李胜便过来了，眼下桌上的饭食姜韫也只动了一点儿。

姜韫摇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案上，眼眸微深。

“撤下去吧。”

画眉看了看未动几口的早膳，欲言又止。

姜韫知她心中所想，便也软了眸子，温言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吃不下，倒也不全是因为忧心，只是……她扫了眼琳琅满目的桌案，提不起一点儿胃口。

***

长信宫，梁意如正寻了字帖细细临摹，一声轻响，绿芜拨开珠帘走了进来。

她低垂着头，俯身施了一礼：“娘娘，李胜公公来了。”

梁意如笔下一顿，墨渍蔓延，纸上霎时晕染开来，原本好好的一幅字便被毁了。

她拧着眉，语气带了些不耐：“他来做什么？”

联想到昨夜昭明殿的那番动静，她莫名从中窥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她慢条斯理地将手下的废纸丢到一旁，又重新蘸了墨，不疾不徐地开始下笔。

见此，绿芜上前替她研墨，一边暗自觑了眼她的神色，有些迟疑地开口：“娘娘可要见？”

虽然她也觉得太子有些过于宠爱长乐宫那位了，但李胜毕竟是太子的人，若是娘娘不见，反倒是有些不理智。

梁意如抬了抬眼皮，笔下未停，漫不经心道：“带进来吧。”

绿芜暗自松了口气，打了帘子去寻李胜了。

桌案上的鎏金香炉里徐徐冒着青烟，李胜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案后的人。

短短一日，面色看起来便红润了不少，李胜垂下头，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也没听长信宫请了什么名医，怎么好的这般快？

“奴才请娘娘安。”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掩下了眼底的深思。

梁意如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话落，不等李胜有何动作，她便嗤笑出声：“公公是大忙人，怎得来了本宫这儿？”

李胜起身的动作一滞，片刻后才直起身子，面上笑容未改，恭声道：“娘娘说笑了，奴才是来替殿下传几句话的。”

“说罢。”

她招招手，绿芜便立即上前替她研墨。

一时间，主仆二人皆将李胜当作空气般晾在一旁，。

好在李胜在谢济身边早已习惯了他阴晴不变的态度，他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正了脸色：

“北境起了战事，殿下已连夜赶去了。”

话落，梁意如顿时僵住了身子，笔下的字帖被晕染成一片片浓郁的墨色，她却仿若未觉。

她怔怔地看着堂下的人，讶声问：“北境……战起？”

李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有些唏嘘，但面对她的质问，依旧还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梁意如顿时煞白了脸，她靠在绿芜身上，只觉得阵阵眩晕。

绿芜看着这样的她，一时悲从心来，她心疼地安抚：“娘娘，都过去了。”

梁意如倚在她身上，双眼直直地大睁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

京郊，十里山。

“嘶嘶——”

有人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穿梭在林间，不断掰开身前的枯枝，一股脑地向前狂奔。

快点儿，再快点儿。

他回望了眼身后越逼越近的大蛇，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嘭——”

终于，在再一次被巨石绊倒的时候，他再也没能爬起来。

“嘶嘶——”

失去意识前，他不甘地看了眼身后的大蛇，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最终长长闭上了眼睛。

***

东宫。

小于子回来的很快，他看起来有些神思恍惚：“主子，客院只有白姑娘一人，杜大夫还未归来。”

他去的时候，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院中整理药材，乖巧得让人心疼。

姜韫眸色微动，狐疑地眯了眯眼：“还未回来？”

她不曾去过京郊，也不知杜大夫采药要花多久时间。

“下去吧，客院的奴才可有怠慢白薇？”

杜大夫和白薇都是自由惯了的人，姜韫也不好往那儿多安排人，免得叫他们不自在，因此，二人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在伺候。

“这倒是没有，主子放心。”

姜韫点点头，挥手将人打发了下去。

待他走后，画眉也抱着一叠衣裳缓缓而来。

“主子可要更衣？”

等会儿会有宫里的人来赐下太后和皇帝的赏赐，姜韫虽不用去赴宴，但待会儿去还是要去露个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