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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土地人都靠庄稼吃饭,没了庄稼,来年可怎么过呢?

这一天,许多人关紧了门窗,一家子围着火炉,叹息声连连。

*

谢济刚出建章宫没多久,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李胜急急忙忙地寻了伞替他撑着,可他却越走越快,到最后,李胜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等到了关雎宫,他正巧撞上从里头出来的窦夫人和画眉。

窦夫人朝他打趣一笑:“皇上来得好生快!”

她如此做派,谢济便知了姜韫问题应当不大。

等到了内殿,果真见着姜韫好端端地坐在那儿,面色红润,眸光灼灼,同星辰无异。

见他看来,先是诧异了一瞬,继而灿然一笑:“皇上怎地这时过来了?”

谢济紧绷的神经霎时松软下来,他立在珠帘下头,在姜韫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舒了一口气。

他沉默着上前,却并未回答姜韫的话:“方才看见窦夫人走出去,今日感觉如何?”

他坐落在榻上,姜韫自然而然地靠过去,将脑袋靠近他的肩头,亲昵至极。

“窦夫人说妾身一切都好,皇上不必担心。”

谢济揽着她,大掌抚上她的肚子,眉眼间的冰冷一寸寸化了开来。

殿内温暖如春,气氛甚好。

二人相依着说了一会儿话,李胜就急急忙忙地喊人了。

“皇上,卫太傅到了。”

既然姜韫无事,谢济自然也没了放任国事的理由,他揉了揉姜韫发顶,温声道:“朕去去就来,明日再好生陪你。”

明日是除夕,从明日起,御笔会封停七日,在这期间,若无要紧的事情,早朝是不会开的。

姜韫浅笑着送走了他,等他一走,面上的笑容便淡了。

“竹七。”

她低声说。

“将方才的药,取一些送到邹神医住的地方。”

竹七虽不知明明连皇上都要瞒着的事,为何偏偏要去寻那邹神医,但她素来对姜韫忠心不二,便也没有多问。

她走到桌案边,拿起还剩下一半的药碗,小心翼翼,一滴不落地装进了随身带着的瓷瓶中。

窦夫人来时,姜韫并未刻意提起这药,是以,窦夫人只知她身子不适,却不知其中真正的缘由。

“小心一些,若有人看见了,就说是邹神医这几日没来,我让你去问问情况。”

竹七点点头,揣着瓷瓶便离去了。

画眉送完窦夫人便回来了,她见姜韫面上掩不住的疲色,便提议说:“娘娘不若去睡一会儿?奴婢替您守着。”

姜韫扶着她的手站起来,二人慢慢向床榻走去,中途姜韫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问:

“明日除夕,我身边用不着多少人,你从前在宫中生活了这样多年,不如我放你一天闲,你也好同你的小姐妹去热闹热闹?”

隔着衣袖,姜韫分明感觉扶着她的手僵了一瞬,她敛下眸子,藏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

她听她说:“那奴婢就多谢娘娘了。”

*

傍晚,小李子来了趟关雎宫,道皇上同卫太傅在御书房议事,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让姜韫先休息。

闻言,姜韫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还顺道让人送了一道参汤过去。

夜深人静,姜韫躺在榻上,却是久久没能睡着。

灯影摇曳,室内昏黄成一片。

窗外,不知是哪儿的雪,惊了枝丫,落在地上,砸出沉闷的一声。

烛火暗了一瞬,有风灌进来,带着凛冽的雪意。

姜韫睁开眼,轻暼向楹窗下的那一抹影子。

她动了动唇,又动了动唇,似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只说出来三个字:“你来了?”

室内寂静,若不细看,定发现不了窗边的人影。

面对姜韫的疑问,他久久没有回应,半晌,动了动蜷缩良久,有些僵硬的手指:“是我。”

“阿韫,哥哥来了。”

这一回,他没有可以压着自己的声音,属于江淮的独特的清越的声音低低回响在室内。

他沉默着,迈步像床头走去。

一步步,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以及,十二年的光阴。

姜韫终是忍不住,在看到男人面貌的那一刻,痛哭了出来。

几月前匆匆一别,她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在皇宫再见到。

看着哭成泪人似的姜韫,江淮也再忍不住,一把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这一刻,空寂了十二年的内心终于得到圆满。

他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如同小时候那般,温声安抚:“别哭了,一切有哥哥在。”

同上次的陌生不同,姜韫这时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她的哥哥还活着,还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对了,妹妹!

姜韫倏地从他怀中钻出来,瓮声问:“哥哥,宝儿呢?宝儿是不是……”

她方才哭过,一双眼亮如星辰,江淮心中软了又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也好好的,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姜韫高兴得不行,她缓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一直想问的事:“哥哥怎会在宫中?难道哥哥这些年一直都以邹神医的身份活着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便一抽一抽地疼。

她低着头,没瞧见江淮面上一闪而过的杀意和不自然。

江淮沉默了一瞬,忽地问了句:“你想和哥哥回家吗?”

回家?

姜韫下意识地便想答应,可她忽然觉得腹中一痛,男人如墨的眸子便浮上眼前,她眨眨眼,低声问:

“哥哥的意思是?”

江淮笑笑,意有所指地说:“一家人,就该团聚不是吗?”

心中怪异感觉终于袭来,她不自觉地捏紧了锦被,有些迟疑地开口:“可,可我……”

江淮将她面上的纠结看在眼里,他心中一痛,终是没能狠下心逼她。

“哥哥说笑的,你既已嫁人,便也该同夫君生活在一起,告诉哥哥,现在的日子,你心里可喜欢?”

喜欢吗?

姜韫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好像就这么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江淮看着她恬淡的面容,心头悔意阵阵。

早知道当时在东宫初见就该不顾危险,带人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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