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罪人

地面不断地出现裂痕，岩石就如豆腐般破裂。裂痕蜿蜒扩展，竟形成一个个上古文字的图案，闪亮的光芒从文字笔画中透射而出，直冲云霄。

在这惊天动地的景象面前，战马不断地长鸣，用蹄子拼命刨打着地面，骑士们不得不使劲拉住缰绳，才没让它们失控。

经历过多次缘祭的族长们，此时也感到头昏目眩，而年轻的骑士则使出吃奶的力气，以保证自己的屁股还能坐在马鞍上。

终于震动渐止，最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两名法师虚弱得几乎瘫在地上，众人却觉得心里清爽起来，四周的大山再也不像刚来时给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有经验的老骑士都知道，这意味着绝对障蔽已经解除了。

风行广场长一里，宽半里，夹在元老院和龙神殿中间，是翼之峡谷举行盛大典礼的地方。

广场地面铺满了映得出人影的花岗岩，四周围绕着无数精雕细刻的石柱，石柱顶端那些栩栩如生的飞龙雕像，一看就知道是矮人的手笔。

一条平整的阶梯直通向山头的主建筑，中间还铺建了三座大平台供长老主持典礼及嘉宾随同观看。

所有建筑的比例都是参照龙族原形大小设定的，因而人类在其中简直就渺小得有如沙尘，这一派惊人的恢宏，未亲身体验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但出于礼节龙族们在接待客人时都施展了人形术，以此表达自己的尊重。

凯帝斯岩洞的矮人王和镜像森林的大祭司在两天后赶到，筹备已久的宴会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

昨夜的酒水还在胃里打转，每个人都是挣扎着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因为今天是个不平常的日子。

冰茶和酸柠檬让年轻的骑士们顿时把醉意抛到九霄云外，经花露调和的洗脸水更使他们看起来焕然一新。

铠甲和锦袍被仔细地穿在身上，大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检查仪容，深恐漏过了任何污渍和褶皱。

索尔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惊呆了，那张修剪过的脸英俊得陌生，配上罗伯特的袍甲，简直就像个直接从画像里走出来的贵族。

他甚至有些懊恼地暗想，如果当初自己是这样走入坎特伯雷的，谁还会认为自己是从乡下跑出来的野小子？

“罗伯特，”索尔杰驱散了杂念，转头道，“别愣愣地看着我啊。快走，仪式就要开始了！”

罗伯特看着友人兴高采烈的背影，用手捂住脸，哭了。

除了旗帜的猎猎帛音，巨大的风行广场上再无一丝声响。

广场正中摆放着长老们从龙神殿请来的圣火，无声地燃烧着，发出红、蓝、绿、黑、白、银、金七种光芒，代表着七种龙的颜色。

随着长老们的齐声吟唱，圣火开始升腾，最终幻化成一条双头六翅的巨龙。

巨龙睁开深邃的双眼，发出洪钟般的声音。“是谁打扰了我在云端的休憩，让我堂堂的神祗以下界的外形展现于俗世？说出正当的理由，否则接受我的怒火！”

“吾族智慧的图腾、长着巨翼的贤士，请接受您子孙的请求，为我们选出亘古盟约的继承者，让马可大帝与火眼的佳话，能继续在人世流传。神圣克来汶啊，请向我们施舍您那绝世的洞察力！”

龙族族长凯文抬起头，向智龙王提出了请求。

“是缘祭的日子又到了吗？时间在俗世还真是不堪计算，上次选拔的情形就如一小时前一般。但火眼的朋友是不会辜负嘱托的，叫那些要借助我族飞翔的人上前来！”

丹东对族长们点了点头，各家族的现任龙骑士马上按爵位分列两旁，为待选人员让出一条道路。

佛兰克林家族族长雷德克.佛兰克林将亚述王旗披在一名有些吓呆了的年轻骑士身上，在他背上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到前面去，年轻人，让大家看看骑士血液在你身上造就的勇气吧！”

那名骑士颤抖着走到智龙王前面，鼻子上的汗珠一滴接一滴地渗出来。

“尊……尊敬的异族之神，我……我乃亚述帝国格雷扎特家族的长子塔布.格雷扎特，国王钦命的龙骑士候选人。”

毕竟是坎特伯雷的学生，两句话过后，他已基本从紧张中恢复正常，“以我的身份，即使是对您献上祝福也没有资格，但请您给我指出影子的方向，让我找到陪伴我一生的双翼！”

“很得体的言语，我就接受你的诉求。让我看一下，嗯……虽说不够机警，但至少有一颗坚毅的心，你也对喜欢的东西有着不舍的追求，是吗？”

“你为什么要坐上那巨大的身躯呢？”

骑士惊讶的眼神马上回答了他的问题。

“国王和家族的使命，我的神祗。有了巨翼的支撑，我就可以更加彻底地把生命献给亚述和族人。”

“你的答案虽不新鲜，我却听到你心脏诚实的跳动。告诉我你的身高和武器。”

“六尺五寸，双手长柄战斧。”

“既然是这样，答案就很明显了。”智龙王双头同时上扬，吐出了两颗绿色的流星，一颗打人骑士的体内，一颗直奔龙族的方阵，砸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里奇，出来和你的契约人起誓吧！"

随着智龙王的命令，里奇疾风跃到半空，解除了人形术的巨大的身躯马上将衣服撑得粉碎。

它扇动着硕大的双翼，缓缓降落到塔布面前，一身墨绿色的鳞片闪闪发光。

“伙计，开始吧！”里奇低下八尺见方的头颅，嘴里透出一股浓烈的氯气味。

塔布激动得浑身发抖，使劲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里奇额头上写下咒文。

一人一龙齐声发誓：“从今日起，塔布.格雷扎特(里奇.疾风)与里奇.疾风(塔布.格雷扎特)签订契约。我们牵系互相的灵魂，托付彼此的生命，分享各自的影子，融合对方的血液，不离不弃，直至死亡。无你我，无界隔！在我们个体死亡的同时，请让共体永生！”

四大族长一起走上前去，替里奇装上早已准备好的鞍具，最后，丹东把缰绳递到塔布的手里。

塔布顺着里奇伏下的长颈跨上龙鞍，一提辔头，里奇用后腿站立起来。

塔布感激地望着智龙王，“实在太谢谢你了，哥们儿……哦！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和我的战侣将永远记得您对我们的帮助，我将用尽生命剩下的时日，为您祈祷！”

笼罩在仪式上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场上的所有人，包括智龙王都大笑起来。

“渺小的人类啊，你们身上最大的枷锁就是对陈规的苛求，既然同样能表达感激的意思，为什么又要用固定形式呢？”

缘祭顺利得让人吃惊，接下来的每个候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战侣。

或许那些待选的龙和坎特伯雷的学生一样，都是同族中最优秀的，因此才有着如此高的匹配率。

就连杰瑞米也获得了一条魁梧的黑龙，他兴奋地跃上龙背，向人群挥舞了一下拳头。

每个骑士都盯着罗伯特，对他将来的战侣充满了兴趣。

人们期待着这位名门之子再次给他们带来惊喜。罗伯特还是一脸迷人的微笑，大大方方地迎着众人的眼光走出队列。

他走到智龙王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无须对您进行赞颂，因为人世本来就没有与神匹配的词语，我宁可缄口也不愿将凡词俗句加诸在您的头上人们极少赞美真理，却从不敢害背它，而你的存在也正是如此。所请赐予我方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将以性命守护它。”

”你是个很精明的人，即使是先知也未必能说出如此深刻的独白，或许做个贤者更适合你，但既然你出身于骑士之家，我就尊重你和你族人的选择，替你选出战侣。”

“罗塞尔家族会将您的慷慨刻在血液里，永世流传！”罗伯特谦虚地躬身。

”让我看一看……"巨龙沉吟着，四个鼻孔不断喷出蒸汽，“很惊人的现象，年轻人，我几乎从没看过那么纯洁美丽的心灵，即使精灵族里也没有！英勇、高贵和不屈，它们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照亮了你的灵魂。但你从未因此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相反，你愿意接受怜悯的洗礼，对周围的人都充满了爱。你是个受众神祝福的孩子，就和你们的国王一样，不过你比他多了一项优点，那就是忠诚，因为国王是不用向任何人效忠的。”

“我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接受您的赞美了。”

“身高和武器？”

“六尺一寸，单刃弯刀一对。”

“答案很清楚了，去吧！”他的头再次高昂，吐出了两颗银色的火流星。

“天啊，是银龙！”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果然，一头银光璀璨的飞龙跪在了罗伯特面前，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

丹东与其他三位族长纷纷向罗塞尔表示祝贺。即使是国王也不一定能找到像银龙这样的战侣，那是龙族中的贵胄，也是同类中罕见的拥有神力者。

即使是对于以魔法见长的龙族来说，银龙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元老院的大祭司多半出自这个种族，除金龙外没有任何龙种可相媲美。

罗伯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跃上龙背，向智龙王行礼致敬。

看着好友潇洒的英姿，索尔杰由衷地威到高兴，同时他也迈出坚毅的步伐，向智龙王走去。

不知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沉寂，令人窒息的沉寂。

龙族，人类，矮人，精灵，此时都只剩了一种情绪。

这里既有经沙场的老将，也有游戏冥界的法师，但他们觉得自己以往所经历的惊险和恐惧都不及今日的万一。

智龙王的咆哮仿佛仍在耳旁，那是连雷霆都要羞愧的巨响，山崖上的碎石倾斜而下，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体质稍弱的骡马吓得肝胆俱裂，口吐白沫跌倒在地上。

索尔杰，这个可怕的恶鬼，难道他的心脏是神铁炼成的吗，不然他为何敢做出如此不顾后果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