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他那样清高孤傲的人
“怎么办......”
费谨廷喃喃重复着乔伊的问题。
现在他也迷茫。
三年前,两人情正浓时,一切戛然而止。
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恍如隔世一般。
等他终于醒过来,可以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天地已经陷入了寒冬。
到处白雪皑皑,仿佛把他的世界冰封起来一样。
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依稀记起的,那个仿佛在梦里出现过的孩子,就像是一个个五彩缤纷绚烂的肥皂泡,只能在暗夜里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天一亮,一切虚幻破灭,所有的都离他远去。
他想找回那个阳光自信的自己。
可每当面对自己残破的身躯时,鼓起的勇气,不经意间全部溜走。
他甚至恨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孱弱无力。
每当洗澡的时候,看到自己满身蛇爬虫咬一般的伤疤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这样的躯壳,她还会喜欢吗?
三年来,爸爸妈妈不许他打听有关她的一切。纵是这样,他偷偷地,依然在关注着她。
她依旧年轻漂亮,经过三年的历练,变得沉稳大气,晋升为临城赫赫有名的商界女精英。
她名声在外,人人都夸她年轻有为,漂亮聪明。
而他,则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天日。
于无人处舔舐自己的伤口,却无法让自己重新变得阳光。
这一次,三叔特意到国外去看他,如果不是三叔的鼓励,也许他依然没办法下定决心回来。
物是人非之后,再次踏上故土,于别人来说,也许更多的是唏嘘。
于他,更多的则是恐惧。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一想起来就会止不住颤抖的那种怕。
莫颜齐会如何看待他,是欣然接受,亦或嫌弃厌恶?
她会不会因为道德的负担,不得不违心跟他在一起?
他猜不透结果。
现在的他,没了三年前的冲劲,也没了三年前的勇气,在做出任何重要的决定之前,在迈出每一步之前,他都要再三思量。
这样畏缩的自己,连自己都觉得厌恶了,她还会珍惜吗?
他没有勇气把自己那颗心,再次捧到她面前,却固执地认为,惯性、敷衍的爱,他宁愿不要。
他怕遭受嫌弃,他怕被人践踏。
由死向生,一点点爬出死亡深渊,期间所经历的苦痛和折磨,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尽管他已经成功爬了出来,一想起来,依旧胆战心惊。
因此,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幕试探。
......
乔伊见他半话,轻轻叫了声“廷哥”。
费谨廷这才回过神来。
他嘴角露出苦涩的表情,机械地弯了弯唇角,怅然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眼下顾着爷爷最要紧。”
两人复又看向手术室的大门。
三个小时过去了,手术依然还在进行。
五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
费家人等得焦躁难安。
李秘书脚步匆匆赶来,在费伯谦耳边低语几句。
费伯谦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懊恼道:“我竟然忘了,今儿个还安排了会议。”
见惯了风浪的费伯谦,此时也有些分身乏术。
他拧眉环视四周,看到费谨廷时,停了下来。
他冲儿子招了招手。
“爸爸,您找我什么事儿?”
费谨廷识趣地凑过去,弯腰听候安排。
“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你替我过去主持一下。”
“我~~?”费谨廷很是诧异。
他虽然已经回到费氏上班,但是挂着闲职,并没有完全融入到工作当中。
费伯谦点点头,目光坚毅肯定,“我在这里等爷爷,你替我去主持会议。需要注意的地方,李秘书路上会交代给你。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定夺。”
没有一句多余的交代,诸如鼓励和信任,一个字也没提。
可他坚毅的眼神,铿锵有力的每一句话,都让费谨廷感受到了力量。
费伯谦的手,在儿子手臂上拍了拍,“去吧”。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事已至此,家庭的责任,为人子的孝义,已经摆在了面前,容不得费谨廷退缩。
他点点头,告别众人,跟李秘书从医院离开。
......
这次会议,是一次关于子公司并购改组的沟通会。
费氏前两年扩张太快,为了抢占先机,匆忙上马,跨界收购了一些小公司。
可是,收购之后,并没有更好的融合,导致各个子公司零散经营,并没有形成产业优势。
费伯谦是实干家,是真正的商人,打肿脸充胖子,只讲规模不谈效益的事儿,他是不会干的。
现在,他决定要把行业内关联的子公司,进行重组合并。
发挥集团优势,砍掉冗余,资源共享,进行产能合并。
就像园丁修剪枝叶,一旦着手便会触动到某些人的利益。
因此,这次会议难度可想而知。
李秘书有些不太理解,费董有意扶持儿子上马,这个想法大家都理解,但一开始便扔给他一个难啃的骨头,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一路上,李秘书絮絮叨叨,把几个子公司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又把每个公司的负责人的脾气秉性,事无巨细也介绍一遍。
他殷殷叮嘱,说得口干舌燥,像一个送儿子赴京赶考的老母亲,深深的担忧溢于言表。
“费总,您如果镇不住他们,不如我叫几位副总坐镇帮忙吧?”
李秘书说的嗓子都哑了,最后的绝招,只能靠人多势众。
费谨廷沉眸望着前方,淡淡说道:“不用,人太多了反倒让他们畏首畏尾,不敢直抒胸臆。”
李秘书讪笑一声,挠挠头又道:“这只是第一次商讨会,您拿不准的内容,不用当场给他们承诺,可以托词回头经过董事会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费谨廷点点头。
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物是人非,自己早不是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的费家大少爷了。
现在他身体孱弱,神情阴郁,刨除是公认的费氏接班人之外,再无别的光环。
别人看他,同情多于仰慕,艳羡多于崇拜。
甚至,他还能从某些人的眼里,瞧出几分怜悯。
没错,就是怜悯。
他那样清高孤傲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怜悯过。
他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李秘书见他久不说话,不由心下惴惴,也担心起来。
“费总~~”,他小声叫了两声,把费谨廷的神思唤回。
车已经稳稳停在费氏集团大楼的门口。
费谨廷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领,迈步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