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相斗
自那日后,姜络便时不时的刁难,这让芍药对她的恨意与日俱增。虽是如此,但明面上却越发恭敬。
顾修璟坐在榻上,白色的亵裤挽起来,腿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触目惊心。
芍药端来温水,这水用草药熬制勾兑,碧绿色的水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姜络坐在一旁,看着芍药低垂着眼把棉布打湿细细的从伤口上擦过。眼看着芍药就要收拾妥当,姜络终于微笑着开口说道:“芍药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若只单单做个伺候人的婢女未免可惜……”
芍药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帮顾修璟擦洗着伤口,淡淡回应道:“夫人过奖了。“
姜络冷笑了一声:“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端看你抓不抓得住了。“姜络直视着芍药,眼中带着浓烈的不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芍药指尖颤抖了一下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夫人想要让奴婢干什么?“
“你不用怕,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姜络轻蔑的嗤笑,眼神鄙夷:“你伺候了世子一场,我自然也不能亏待,如今见你大好的年华在府中蹉跎,本夫人也实在心有不忍。刚好府中管事的次子临近娶妻,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为合适,若把你指给他做正头娘子你可愿意?“
姜络的话让芍药心中猛地一颤,长长的指甲剐蹭到顾修璟的伤口,鲜血瞬间顺着伤口溢了出来。
眼见自己闯下大祸祸芍药慌忙跪倒:“求夫人饶命,奴婢绝无二心,求夫人放过奴婢吧。”
顾修璟不知道芍药为何如此惧怕,只以为她的心思还在自己身上,紧皱着眉头没说话。
“你看,我也是一片好心。“姜络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接着吩咐身边的云锦:“把芍药姑娘扶起来。”
芍药听罢吓得花容失色:“夫人,求您高抬贵手,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婢女,哪里敢高攀管事的二公子。奴婢这辈子只想好好伺候少夫人未曾想过嫁人。”
那管事的儿子她可是知道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若自己嫁过去哪还有活路。
芍药的眼光扫过姜络的肚子,牙齿紧紧抵着舌尖,几乎尝到了血腥气。
“小姑娘哪有不嫁人的。”姜络不耐烦的摆摆手:“下去吧,哭哭啼啼的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这时候云锦走上前,扶着芍药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害怕,少夫人最是心善。你若不愿意,夫人自然不会强求。“
芍药心中暗叹,云锦真是太善良了,居然连这种鬼话都相信。
她可是看得清楚,世子夫人虽然花容月貌,却是一副蛇蝎心肠。
出了厢房,芍药看着廊下的灯笼,暗自下了决心。她就算死,也要咬下姜络一块肉。而现在对她最为重要的,自然是她腹中的孩子。
秦怀宿回了京,西宁公主也跟着来了大盛。晋安帝得了消息,第二日就离开行宫回到京内。
皇帝出行的阵势很是盛大,香车美人,环珮琳琅,仪仗浩浩荡荡。
大驾公卿在前,大将军随车护卫,太仆驾车,属车八十一乘,另外备车千乘,护卫骑兵万余人。辂盖高将近一米,辂圆盘为金黄色圆顶,镶玉圆版四块,幨帷用三层青缎制成,每层绣有金云龙羽纹相间。
由两队骑兵及六行步甲队组成的“清游队”,将堆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清散到一边,皇帝高坐在三十六人才能抬起的辇轿里晃晃悠悠的进宫。
这一来一回儿光是在路上就花了不少功夫。本是奔着避暑去的,结果去时暑热难耐,来时又赶上天亮气爽。本就不算扎实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舟车劳顿,赶着回城的半路就觉起了不适,紧赶慢赶的抬进皇宫,一进门就奔着太医院去了。
昭月听闻这大盛的天子回了宫,差人问了三四趟,上了不少拜帖,愣是没人召见。
再一打听才知道皇帝经这一遭病得不轻,再怎么着急见他也只得搁置了下来,留自己一个人焦灼的茶饭不思,又是担心西宁那边出现什么异变又是因为秦怀宿和姜长宁的事气急败坏,水土不服嘴边长了一圈燎泡,总算也是安分了两天。
姜长宁这边为着清白大师收徒的事下了一番功夫准备,泡在书房里温故知新苦读百书,听闻清白大师此次考验的不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寻常可见的东西,因着到他这个地位更多的是考虑人类关怀哲学,因此他的后半生一直在寻找与之共鸣的同伴,据传有一项比试的内容正是关乎于此。
姜长宁那边忙的不可开交,姜络就显得悠闲多了。
虽然顾修璟为了表示支持为她腾出了书房,甚至还从外头找了先生过来授课,想着在比试前再给她狠狠恶补一些学识,哪知道姜络阳奉阴违关了门就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上看起了闲书,云锦兢兢业业地在一旁剥着冰镇过的水晶葡萄。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看的外头请来的老夫子连连叹气。
姜络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她有系统在身,没有什么难题能阻挡得了她成为清白大师的弟子的。
这一日很快就到了,天公作美,一碧如洗的天空如一锻上好的蓝锦,有几多白云点缀在其中显得格外亮眼喜人。天气很凉爽,微风习习迎面拂来还有丝夏日的余温。
因着清白大师举世闻名的声名,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原先定于府宅比试的计划也只得临时更改,托人借了书院的地方这才装得下所有的与试者。
姜府的几人都来了,姜长柏与姜长宁站在一处,姜长沅带着丫鬟远远的跟着,她不甚通这些学识,沾了长姐的光过来看看热闹。
姜络带着云锦姗姗来迟,因为国公府只来了她一人,索性就站到了姜府的旁边。
场上的众人不论男女多是穿着书生一般的素衣,有一些姑娘束起了长发戴了裹胸将自己装扮得干净利落,姜长宁也将及腰的长发用一条丝锻束在脑后,穿了条浅青色的对襟襦裙,行走自如,抬手间露出手腕上一只温润纤细的白玉镯子。
而姜络本就是为了出尽风头来的,上了红妆穿了华锦,恨不得在头上簪上七个八个凤钗以彰显她的尊贵、顾府对她的看重,现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时间差不多了,书童带了一群下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这些人报名时都上交了一份自己的著作,有人穷尽才华写诗做赋,有人揣摩清白大师的思想洋洋洒洒做了篇文章,还有人提笔作画妙笔生花……
在场的都是有些真才实干的,但可惜清白大师只收一位徒弟,因此这初试便是在报名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些人交上去的东西被评了三六九等,只留了一半的作品,剩下的一半人都被刷了下来。
书童念着名单将初试晋级的人叫出来,跟在后面的下人同时将对应的作品做一个展示,以昭比试之公平公正。
“此名单依照评分从低到高排序,念及名字者可参与后续比试,陆任迦、张散……姜长宁、姜络。”
人群里一阵唏嘘,有落榜的人一脸苦涩唉声叹气,也有过试的满面春风洋洋得意。姜长宁对自己能过初试没什么悬念,但听了书童的话得知此名单有排序且姜络更胜她一筹轻轻的挑了挑眉。
念到后面,其余人有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有的则是愤愤不平欲仔细观摩这拿了头筹的人到底是什么水准,一窝蜂的拥到展示作品的小厮跟前。
姜长宁交上去的是一副极为精致的水墨画。如水般柔和的墨色,挥洒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墨色渗入纸中,呈现出一副江南山水图。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两岸景色犹如百里画廊。线条给人一种清淡柔和水润自然地感觉,意境奇妙,光线透过纸张为这幅画里的山水镶上一层金边。
一群人驻足在画前啧啧称叹:“妙啊!妙啊!”
有花胡子看热闹的老者忍不住夸赞:“此画寥寥几笔勾勒出山川之精华,自然造物之磅礴,甚美!”其余人无一不是拍手叫好。
“依我看此诗真乃绝唱!”
有人移步到姜络交上去的诗作前惊呼一声,唤去了大批观众。
只见姜络的纸页上写着: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妙极!妙极!不知这位著作者何在呀?”
这京中的读书子弟什么时候见过边塞的壮阔雄奇,姜络这首诗用寥寥数语将风景具象化,尤其是这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仿佛在众人眼前描绘出一副浩瀚沙漠中孤烟直上,无尽黄河上落日浑圆的景色。
姜络笑了笑,矜贵的昂着头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小女不才,诸位谬赞了。”
姜络哪里会写什么诗词歌赋,匆忙之间问了系统,从若干个时间的数据库里提取到的一手千古绝唱罢了。
这倒是讨了个巧,宴王带兵出征那一幕还停留在众人的脑海里,大盛与西宁短兵相接,这首诗让人联想到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画面开阔,意境雄浑,不自觉激起男儿心底的澎湃之情,顿时叫好声连连。
姜络坦然的接受众人的吹捧,完全没有心虚的意思。
姜长宁方才离得近,听见她心底对系统道谢,差不多也猜到了事情的本质,但她看着这幅诗作,也不由得为原诗人感到惊奇。
“这两幅作品竟然都是姜家的姑娘!”有认得二人的书生惊叹了一句,“之前见过姜翰林,其人文采斐然见识卓著,未想到两位姑娘竟也如此出色,侯府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姜老夫人若是知道姜家几个孩子在今日这场比试上当着几乎涵盖了大盛半数的才子佳人面前狠狠的出尽了风头,估计要喜不自胜进了祠堂念几句阿弥陀佛了。
清白大师一直未曾露面,他隐在里屋听着外面的动静,心底也极为看好姜长宁和姜络二人。
这一轮筛到了半数人,剩下的只能在外头等着,过试了的进到正厅进行下一轮比试。
早前一直有传言清白大师更为看重应试者的思想,果不其然这道题是让他们应答如何看待“仁”这个字。
这道题说简单也很简单,可以解释仁是宽仁、容忍、仁爱,可若是往深了讲,又要延伸出很多东西,好多人卡在表象迟迟找不到突破的切入口。
清白大师一直坐在屋里,与外头的应试者就隔着一张薄薄的门板,听外面各抒己见,面色一直没什么波澜,甚至好整以暇的低头吹了吹茶沫。
直到听见姜长宁的话语,才饶有兴致的抬起了头。
姜长宁将字拆分,仔细想了想,道:“仁之一字,以人为部首,以人为根本。仁以处人,有序和谐,泛爱众并博施济众,以仁待人、推己及人,由亲人而扩大到泛众。”
场上一片寂静,有人偷偷看了眼姜长宁又暗自地点了点头。
姜络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听完姜长宁的一番话皱了皱眉头,暗自在心底催促,“系统,查到了没有?快到我了!你赶紧告诉我答案!”
【正在为宿主搜索中,已扩大范围至三千世界数据库……】
过了好半会儿,知道场上又沉寂下去,书童往门后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标注了什么,又开口道:“本场比试还余三人未作答,请诸位半柱香内尽快答题,若此香燃尽仍未作答,则视为放弃比赛资格。”
姜络面上装的波澜不惊,背上已经急得出了一身的汗,她方才高调出场亮了这么大的相,不能折在这个地方。
好在赶在香只剩最后一指长时系统发出了声音。
姜络一字一句的照搬,“仁字简单,但以仁为核心可延展至义、礼、智、信、恕、忠、孝、悌……”
姜络说的有些磕绊,但话里的深意却远超这些人能想到的范畴,听的在座眼底都亮了一抹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