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残忍和糊涂

“父亲说我糊涂，可曾真正了解过姐姐？”宋尘碧定定看着痛不欲生的宋父惨然一笑：“你可知自姨娘死后我在府中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橙儿娇纵，莫氏严厉，为父知你心中苦痛。可再怎么样何曾在吃食用度上缺过你了？你身上的衣裙放在寻常百姓家可抵他们半年的嚼用。橙儿出门赴宴，在外踏青哪里丟下你独自出府了？你虽不是莫氏亲生，可为了你的婚事她操了多少的心，细细斟酌总想为你挑选一门好的亲事。她严厉也是教你规矩。你若有不满尽管对我来说就是，为何要痛下杀手？”

宋父满眼血丝的看着宋尘碧，看着她清秀的面容，仍不相信自己这个一向乖巧的女儿会弑杀血亲。

她一个深闺女子哪里来的毒粉，又如此心思缜密将它藏在金钗之内，显然是预谋已久。

听了宋父的话，宋尘碧蓦地直直看向宋父，眼中像是簇着一团火。

“原来父亲知道………原来父亲知道我在府中过的什么日子……”宋尘碧喃喃，接着脸上似哭非哭面容扭曲的轻笑了一声：“我只当父亲不知，原来竟是知道的。”

宋尘碧在莫氏和宋橙心手下受磋磨，她原本以为久不在府中的宋父不知情，可如今听他的语气分明是有所察觉。但他听之任之放任不管，甚至到了如今这副田地还在试图说服她，粉饰太平。

宋尘碧一直以为，莫氏和宋橙心待她不好，可宋父终归是她的倚仗。没想到自己却大错特错。他同莫氏她们一样，甚至同莫氏更让人寒心。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泥沼里打滚，不劝阻不作为，却还端的是慈父模样。一点甜头就能让自己对他摇尾乞怜。让人恶心。

“宋橙心娇纵？主母严厉？”宋尘碧凄厉大笑，泪珠滚滚落下：“你不是眼盲心瞎吗？那我就让你看看她们都曾对我做过什么。”

在宋父略有些惊恐的目光中，宋尘碧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只见白嫩的胳膊上伤痕交错，青紫一片。除了鞭伤，很多的却是圆圆的烫伤。

密密麻麻，新伤叠着旧伤让人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看到这一幕的贵女纷纷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宋尘碧的眼神真正的怜悯起来。

连一向刁蛮的沈窈都轻轻“呀”了一句，别开了脸。苏玉更不必说，把头埋在了苏闫的肩头。而苏闫也用手掌捂着她的眼睛，怕吓着她。

秦怀宿微微皱起了眉，他看向姜长宁，却见她无一丝害怕的神情。姜长宁察觉到秦怀宿看她，微微侧过脸有些不解：“怎么了？王爷？”

“无事。”秦怀宿咳嗽了一声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看的人如此，更别提遭受这一切的宋尘碧。

“阿碧……怎么会……”宋父也很惊诧，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只手想抚上宋尘碧的伤口，却被宋尘碧一扬手狠狠挥开：“别做出这样一副心疼的样子，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的纵容和无视吗？”

“难道你一直没发现只要你在府中，我身上的衣服就要大个几寸，并不合身？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这些都是宋橙心不要了的旧衣，我何曾穿过一件新衣裙？！”宋尘碧用力的撕扯着身上的裙子，随着绢布破碎的声响，她身上带着泥水的衣裳被她扯的七零八落。她着雪白的里衣，看着地上看不出样子的外裙，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有贵女看着不忍，让婢女拿了披风递给宋尘碧。宋尘碧唇瓣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受了那贵女的好意，规规矩矩的还了一礼。

宋尘碧把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披风用上好的料子做的，拿香薰过，上面绣着雪白的花，好看极了。

她小心翼翼的穿戴好，脸上珍惜郑重的神色让人心中发酸。

“知道我身上的鞭伤是怎么来的吗？我的好姐姐每每在外受了挫折便回府来折磨于我，林林总总一百多鞭，我可记得轻轻楚楚。”宋尘碧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我身上这香疤，那就更不值得多说了。莫氏一直对我姨娘怀恨在心，觉得姨娘是凭着自己一副细皮嫩肉的身子才在父亲的身边稳住脚跟。姨娘死了，她恨的人便成了我。她怕我分得父亲的宠爱，怕大姐姐如同她一样被父亲冷落。怕日后我嫁的比大姐姐好，她恨毒了我。哪怕我日后有幸嫁得一位好夫君，这样一身的疤痕，也半点没有出头之日。”

“大姐姐出府，为何要处处带着我？那是因为她需要我做为她的垫脚石，需要我人前人后对她卑躬屈膝，需要没有乐子的时候，拿我来取乐。端茶递水，按肩揉腿。我不只要伺候她，还要伺候同她一起的人。连那些人的丫鬟都敢对我呼来喝去。对她们来说，我就是一条拿来消遣的一条狗。这样的惦记和关心，父亲，我真的不稀罕。”宋尘碧把这些年的痛苦娓娓道来，听到宋父耳中一个字一个字如针扎一般，让他坐立难安让他羞愧，让他后悔。

“莫氏不让我出阁？她真的是细细为我挑选夫君还是为了将我日后献给您的上峰，博得升迁的契机？”宋尘碧修长的手指缠上了披风的飘带，嫩黄的衣带把她的手指称托的白嫩细腻：“父亲或许不知，您不在府中的时候。莫氏曾带我去杨府赴宴，并想方设法让我和杨大人独处。”

“所以，你——”宋父的惊诧变成了惊怒。他额上青筋爆起，心慌之下竟然跌了一跤。

“不然呢？”宋尘碧微笑着说出了最残忍的话：“父亲在杨大人众多的门生中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资质平平。可他为何在告老还乡之前要向皇上举荐您做为羽林卫的指挥使呢？”

“父亲，您该不会真觉得是您那一封情真意切的自荐信让杨大人回心转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