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魔怔

“你要什么？”扶煜讲了这么多过往，秦怀宿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偶然。

果然，扶煜脸色一变，阴狠着说道：“你母亲的死并非偶然，她是被狗皇帝和苏意婉那个贱人害死的！她该有多痛有多苦，这一切我都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扶煜将打算全盘托出：“我没有别的所求，只希望手刃仇人为你母亲报仇，方才宴上与你相斗的就是陆延，他有意那上面的位置，我要取狗皇帝的头颅，所以我便答应了与他合谋，借着他的力将那狗皇帝引过来。过不了几日狗皇帝就会被陆延哄骗过来，届时我会寻了机会对他动手就地诛杀，而陆延则会趁乱拥兵为王。”

扶煜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画像，手指轻轻的拂过像是生怕惊扰了上面的人，语气又变得温柔：“那日我给你青鱼吊坠可还带着？”

秦怀宿心情十分复杂，他怀着仇恨长大，一直一个人筹谋忍耐，却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另外一个人一直记挂着他的母亲，甚至花费了这么多年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替她报仇。他看得出扶煜眼中真切的情意。

他伸手从腰间将吊坠拿出来，沉甸甸的挂在手心：“在这里。”

“这吊坠你且收好。等那日事成之后，为了洗清陆延的嫌隙，也为了将这一切污秽掩埋于地下，到时这风月庵会遇上一场大火，一切都将化为尘埃。”

“我知你对那姜姑娘有意，我会为你指一条无人知晓的暗门，到时候你们可以从那处逃出去。暗门上有一处凹下去的环扣，你只需将这青鱼吊坠沿着形状放下去，暗门就会自动打开，你们出去以后自会看见一条大路，沿着路直走便可进城。”

“那你呢？”秦怀宿喉头轻滚，只说了这一句。

“我？我要亲眼看着狗皇帝葬身于此，看他被挫骨扬灰化为尘土。这样，我就圆满了。”

扶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注视着画像上的女子，唇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娘的仇，自然要我这个做儿子的来报。”秦怀宿看着扶煜，眉心微皱。

皇帝看似对他极尽宠爱却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皇后苏意婉口蜜腹剑佛口蛇心。几次严密的刺杀哪次没有她从中出力。

皇帝应该也是知道的吧，要不然为何每次自己的人眼看着就要查到幕后之人，线索都会突然断裂。除了皇帝的人，谁还有能力把尾巴扫的如此干净。

秦怀宿并不是对帝后二人心生不忍，而是……如今在世或许也只剩下扶煜这一个，同母亲还有些关联的故人。

扶煜听了秦怀宿的话却笑一声。

这一声笑容听不出任何情绪。说是嘲笑却显得太过轻柔。说是快活却又十分平静。就像一杯沉淀了许久的解酒，让人五味杂陈如鲠在喉。

“这些年，为了一己私欲我做下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这庵里除了那些姑娘，谁手里不曾沾染过性命。若雪娘还在的话怕也不会原谅我。”扶煜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摇了摇头：“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皇帝是，我也是。就让我替你娘做最后一件事，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秦怀宿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身后密室中痴痴看着画像那道背影越来越淡，最后同黑暗融为一体。

密道里很安静，秦怀宿摸着手边冰凉的墙壁，只觉得胸前像是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扶煜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老皇帝再怎么样也是你的生父，若你以后为君定不能背上弑父的恶名。我因雪娘而生，这条路就让我替你来走。”

秦怀宿指尖微抖，弑父？他没想过的。为什么要杀他，那样的人就该把他囚禁折磨一辈子。把他付诸给母亲的痛苦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腥臭，秦怀宿头疼欲裂像是又回到了那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外面电闪雷鸣，母亲抱着他缩在墙角微微颤抖。偌大的宫殿，冰冷而绝望。

他的好父皇，让近侍把他拖下去捆住手脚扔在偏殿，然后身后尽是母亲凄厉的惨叫。

谁能想到，他这样做只是因为有朝臣驳了他的一句话。

世人眼中的好皇帝独独对他们母子二人有一颗残暴的心。

他们二人在后宫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换来的就是皇帝的毒打。

皇帝的怒火每次在他们身上发泄过后，接着而来的就是一流水的赏赐。

人们只看到那些源源不断抬进殿内的金银珠宝，却不知道在锦衣华裘之下，他们母子二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秦怀宿想起了母亲临死之前那双冰冷枯槁的手，那双怎么也闭不上的眼。他紧紧的咬着牙关，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眼前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秦怀宿微微喘了两声，越走越快。

黑暗中似乎有谁在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阿宿——阿宿——不要怕——好孩子！活着！活着！”

“快跑啊！阿宿！听娘的话不要回头！”

“朕为何要救她？一个宫婢而已！记住！你的生母是皇后！”

“不是本宫不救，实在是爱莫能助。看在往日主仆一场的份上，用口好棺埋了吧。”

“阿宿，我去求母后和父皇！听皇兄的话你先回去，再跪下去这双腿就要保不住了。”

“小殿下，不要让小的们为难。实在是娘娘病得重，这宫里的又都是贵人，为了主子们着想，娘娘用过的东西，奴才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烧掉。”

“小杂种，叫你一声殿下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来人！小殿下顽劣不堪冲撞了娘娘，给我拖下去狠狠的罚！”

“小殿下——小杂种——阿宿——阿宿——”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先恐后的钻进秦怀宿的耳朵，秦怀宿头痛欲裂，跌跌撞撞。昳丽的五官竟然罕见的染上了几分惶恐。那些声音犹如一道道枷锁要把他扯入黑暗，拖入深渊。

眼前的光一点点消失，就像溺水的人渐渐沉入湖底。

秦怀宿双目血红，眼看着就要魔怔却突然有人温柔的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