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从离婚登记处离开后，我径直回家，周扬先到阿姨家接了悦悦，然后带着悦悦也径直回到家。

回到家，我们如同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一样，各司其职：

我开始洗菜，准备烧晚饭，周扬一边做简单的家务，一边带悦悦。

我一边烧着晚饭，一边思索着：我到底要不要离婚，离了婚悦悦怎么办？母亲对我说那句“砍了树捉八哥”到底是什么意思？母亲叫我不要离婚，为了悦悦，我是不是该听她的话？一连串的问号在我的头脑中翻来覆去。

想着这些问题，我从厨房里，时不时侧过身，回头看看正玩在兴头上的悦宝，和一旁做着家务的周扬。

悦宝这会儿，又把她的玩具一一从玩具箱拿出来，一边玩，一边还奶声奶气地跟玩具说着话。大人们吵架闹离婚，悦宝还太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我和周扬俩人加上请的阿姨，算起来有3个人轮流带着悦悦都很忙很累，如果离了婚的话，无论悦悦是跟我，还是跟周扬，少了一个人带，岂不是更忙更累，那悦悦就更加受罪了。

瞬间，我仿佛理解了母亲对我说的话：“千万别离婚，离了婚，悦悦会受罪。”

此刻，我能想像在周扬的头脑中，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家里除了悦悦玩高兴时的自言自语声、有时喊爸爸、妈妈的声，几乎没有其他的声音，很安静。

我和周扬没有说话，都保持着沉默，算是冷战吧。

晚饭后，我们又各自忙着做自己的事：周扬洗碗，我给悦宝洗澡。

虽然是秋天，但天气仍然时常闷热，得天天洗澡。

忙完所有的事，我们静静地躺在床上睡下了。我带悦宝睡一头，周扬睡在另一头。

第二天是周日，我照常上班，周扬休息在家带悦悦、做饭。

第三天工作日，新的一周开始了，我们又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双方都没有再提离婚的事，但也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

就这样，结婚以来第一次闹离婚的冲动，被悦悦化解了。

如果婚姻是一种责任，那么对孩子负责当是首当其冲。

在对孩子负责这个问题上，我和周扬立场是一致，而且高度一致。用周扬的话说：“为了悦悦，我们必须求同存异。”

这个责任，让我们双方妥协了，让步了，也在今后漫长的人生当中一直维持着我们的婚姻。

除了维持婚姻，给悦悦一个完整的家，我们还努力着想给悦悦好点的生活环境，尽可能早点搬离这个破旧的小院儿。

调入新单位工作的第二年，也就是1999年的春天，我们买下了距离我单位不远处的一套60平米两居室的旧商品房。

房子虽然是6楼，是此栋房子的最高层，但是我们仍满心欢喜，终于有了属于自已的房子，不用再愁用水用电等问题了，不用再担心热天会有蛇进家了……

其实早在女儿出生的第二年，1997年那年，我们就有了搬离这儿的想法。那时候身上只有1万多块钱。

母亲在这儿帮着带悦悦的时候，我和周扬有时晚上，吃过晚饭，没事的时候，就到附近的地方去看房子，当然是看旧的房子。

那时候房子买卖，没有中介，谁家有房子要卖，就自己用A4白纸黑字写个房屋出售信息贴到人们聚集的地方，好让别人看见房屋出售信息。

我们四处看房屋出售信息。但是，无论看哪处哪套房子的房价都远远高出我们现有的存款。

而且现有1万多的存款，还不完全在我们自己身边。

1996年，女儿刚出生不久，大姐家买大巴车，来我们家借钱。当时，母亲在我家，大姐当着我和母亲的面，说来借钱买车，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因为大姐家的儿子初中毕业，不愿再读书，吵着要学驾驶，驾驶证拿到后，又吵着要买大巴车开。大姐没办法，只好依着侄儿。买大巴车，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肯定难。一部车加上运营证得10多万。愁坏了大姐，四处借钱、筹钱买车。看到大姐哭了，我心就软了。随即和周扬商量，取了一张3000元的存单，借给了大姐。母亲也借了2000元给大姐。

1998年，二哥买了新房子，新房子买了没有钱装潢。新房子算是二嫂紧紧抓住单位最后一次房改政策购的房。二哥享受了单位的福利分房，二嫂一直没有享受单位的福利分房政策。后来，二嫂单位房改时，如果购新房单位补助2万元。所以二嫂抓住新房补助政策，买了套新房，可是后来二嫂就是不愿意拿钱出来装潢。对二哥说：“不装潢，就这么搬进去住。”

有一次，我和二哥回乡下看父母的路上，二哥对我说了，二嫂不愿意拿钱装潢，二哥坚持要装潢了再搬进去住，两人意见不统一，整天吵得不可开交。从父母那儿回来后，我就同周扬商量，借给二哥1万多块钱装潢，也是还他帮我调单位的人情。后来，二哥的新房还是装潢以后再搬进去住的。

1997年，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来到周扬接送悦悦那段最陡坡的路段，看中陡坡旁边的一套房子，大两居，两个房间都朝南，大房间连着朝南的大阳台，看得我心花怒放，恨不得立马买下这套房子。可是一谈起价格，我们傻了眼。房东最低出手价是3.8万。差钱太多，只好眼巴巴地放手。

1999年，经过近两年的努力，我们的积蓄涨了一些，总共有将近2万元了。但是距离全款买一套房子还差很多。第一次看到那套60平米的房子，其实并没看中，楼层太高，是顶楼，而且客厅不是规范的形状，客厅的西边从门处到阳台有凹进去，看上去极不适应，有种别扭的感觉。没看中房子，自然房价也没有谈及到。后来过了几天，我们又约房东去看了一次。第二次，也许有了第一次的心里准备，这次，我们竟然看中这套房，虽然是顶楼，但是阳光充足，从早晒到晚，冬天阳光可以照进家里，顶楼家里光线好，利于女儿读书写字。看中了，我们就和房东谈价格，经过讨价还价，最终3.4万元成交。当即，我们就交了定金。

交完定金，回来后，我们开始把借出的钱一一开始收回。

“借给大姐的钱，我得回到乡下去大姐拿回来，再问大姐借点儿钱……”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就对周扬说。

初春，清晨露水很重，我起早赶最早一班车回乡下，然后又抄近路，走小路，小路长满了青草，青草上全是银光闪闪的露珠，一路走来，露水湿透了我的双鞋和双脚。

我先是到父母家，母亲看到我这么一大早回家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严肃地问：“老丫头这么早回来，有什么事？又和周扬吵架了？”

我说：“没有。”

母亲说：“没有，那你大清早回来，你看鞋子都打温了，赶紧换换，把湿鞋子晒晒。”说着母亲把她自己穿的鞋子从屋里拿出来递给了我。

我说：“我们看中了一套房子，想买，已经交了定金。现在回来拿大姐的借我们的钱，昨天已打过电话给大姐家了。还想再问大姐借点钱。”

母亲说：“没吃早饭吧，吃了早饭再去大姐那儿。”

母亲他们早饭吃的迟，这不，我还正赶上早饭点。

吃完早饭，母亲陪着我去了大姐家。

一到大姐家，大姐看到我来了，立即回到房间，拿出我们借给她的3000元钱还给了我。并没有借钱给我们的意思。

我接过大姐递来的3000元钱，蛮不好开口地说：“我还想问大姐借点钱，买房子差很多钱。”

大姐说：“家里现在没有钱了，如果筹到钱，我打电话给你。”

我说：“好的，谢谢大姐了。”

拿到钱，我和母亲就从大姐家又回到父母家。大姐也留我吃饭，但我看得出来，大姐没有诚心留我吃饭。所以我就返回到父母那儿了。

这么一番折腾，我也觉得累了，本来想上午拿了钱，借到钱，赶回家的，现在没有借到钱，有些失望。索性吃了午饭再回家吧。

午饭是在大嫂家吃的，饭桌上，我说了回来借钱买房子的事。大嫂也很支持我。

饭后，大嫂从房间里拿出2000元钱递给我说：“小姑买房子，我们给你凑点儿，家里只有2000元，你不嫌少就拿着吧。”

大嫂能借给我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很是让我感动。

因为，我从末想到去大哥家借钱。只想着大姐肯定会借钱给我们的。因为她买车，我是取了存折借钱给她的。我们又是姐妹关系，相互帮助再自然不过了。况且，我是帮助她在先，她即使是还我的人情，也该借给我钱的。

接过大嫂的2000元钱，我千恩万谢，对大嫂说：“明年就还给你。”

那次，我回了趟娘家借钱，实际上，只有大嫂借了2000元。

大姐说“筹到钱就打电话给你。”我以为是真的，我把大姐的话听实了，回到家左等右等，等不到大姐打电话给我。那时候，我和大姐家都装了电话，交流是很方便的。

后来等了好几天，实在等不及了，眼看交全款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就打电话给大姐，问她借钱的事怎么样。大姐在电话里说，没有帮我借到钱，她自己家里也没有钱。

放下电话，我的心凉了一大截。我对周扬说：“我真傻，大姐不愿借钱给我，搪塞我的话，我还信以为真。”

周扬说：“也许大姐家确实没有钱。”

我说：“怎么可能。我妈和大哥大嫂，他们都说她家有钱，有很多钱。之前买车借的钱早就还清了。现在大巴车挣钱很厉害，一天好几趟，天天有进账，过年过节，挣钱更厉害。”

我又对周扬补充道：“俗话说，‘家有黄金，外有斗秤。’说的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条件如何，瞒不过邻里乡亲。更何况是住在一个村的娘家。”“她们家怎么可能没有钱，我妈说每天大姐夫都提着桶到小店里去买鱼。农村里天天买鱼买肉，日子会不好过，会没钱吗？”

我心里有怨气，嘴里也就气得脱口而出：“以后，等我有了钱，我要叫她家看到我的钱，借不到我的钱。”

紧接着，周扬也回了趟老家，一分钱没有借到。

当时，他大嫂对周扬说：“钱在外面放印子钱，借钱给你，得同大哥商量一下。现在大哥不在家。”

周扬一听也是搪塞他的话，也就没有再指望了。

亲戚借钱无门，后来周扬对我说向单位的出纳会计借钱。

出除我们自己的钱，加上大嫂借给我们的钱，只有2.4万元。还差1万元，是周扬借的，真借的，还是他自己的私房钱，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样，最终凑齐钱，买了我们首套商品房，也是人生一件大喜事。

房子买下来，我们并没有及时搬进去住，而是出租了半年。

半年出租的钱，加上后来几个月的省吃俭用省下的钱，当年9月份，我们就把大嫂借的钱给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