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不过是要他替你承担

顾兮若的神情不再反复，只是脑子里乱乱的，她为何还活着，是啊，为何她活着，是因为齐安深救了她，为何不让她一起死，一起死了多好，她就不用受尽这世间的苦楚。

“蛊师一族的族人会不会在夜里来到你的梦里，质问你，为何不给他们报仇，为何就这么看着他们枉死，为何要去做太子的走狗。”

顾兮若的嘴张了张，有些难言：“太子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我理应……”

宁述白怒斥：“你理应给你的族人报仇，而不是这般要死要活的，只想着自己快活，只想着你自己的委屈，满寨上下上千人，死得那么惨烈，而你！顾兮若，你却为了你那不值钱的自尊心，时刻要死要活，你根本不配做苗疆后人！”

顾兮若楞了楞，宁述白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我……就我一人，我……我做不到。”

宁述白冷哼一声：“你不是做不到，你是在逃避，你本应给你的族人报仇雪恨，你却给太子做了数年走狗，我将你带离太子的身边，你却只觉得自己有多委屈，你死去的族人不委屈么？他们在火光中看着你这个蛊王后人，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但是你，只想着你自己的委屈。”

顾兮若只觉得浑身疼痛难耐，附在床边不住的干呕，原来难过到极致是真的会吐，但她已经多日未进食，肚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得出来。

李斯端着碗稀粥进来，宁述白接过瓷碗：“若你想死，我成全你，但你那即使被虐待，即使被拷打的阿祖，会承受你本该承受的一切。”

宁述白坐在床边，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以他快六十的高龄，替你承担，你本应该承担的一切，天师圣女！”

顾兮若直起身子，看着宁述白，眼神逐渐清亮，一把端过稀粥，滚烫的稀粥顺着喉咙滑下，顾兮若却好似感觉不到烫，喝完又吐了许多出来，但好歹，吃了一些进去。

宁述白站起身：“你若想寻死，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得痛快，但你若是受不了，我随时可以让你痛苦的死去。”

眼看宁述白要离开，顾兮若看着宁述白的背影，脑海里有什么在叫嚣着即将奔涌而出，淡淡的在宁述白的身后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

宁述白转过头，定定的看着顾兮若：“等你想起一切，才是你最该赎罪的时候，顾兮若，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顾兮若定定的看着宁述白的背影，脑子里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她和宁述白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面的。

愣愣的看着，直到宁述白消失在视野中。

宁述白的字字句句让顾兮若无比的羞愧，整个滇南苗疆，只剩下她一人，但她一直在矫情，一直在逃避，逃避那些本就该属于她的责任，她只觉得宁述白对她不好。

毁了她复刻的家园，毁了她的念想，却从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其实早就被毁得干干净净，就算复刻得再像，也都是假的，都是徒劳。

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直接从床上跌落了下来，苏瑾之端着药汤进来，看到顾兮若跌坐在地上，连忙放下药碗去扶顾兮若。

闻着那难闻的汤药味，顾兮若眼睛一刻不离：“是给我准备的药么？”

苏瑾之点点头：“你要喝药才能好，兮若。”

顾兮若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药碗前，随后将那滚烫的药汤一饮而尽，皱着眉头感受着那股子苦味。

苏瑾之的蜜饯没来得及给出，宁述白说，顾兮若不喜苦药，有了蜜饯，或许会好一些，但现在看来，顾兮若也没有那么不爱喝药。

随意的抹了抹嘴，顾兮若转过身，对着苏瑾之轻笑：“有劳了，苏大夫。”

苏瑾之上前搀着顾兮若：“没事的，只要你肯喝药，就一定会好的。”

陪着顾兮若说了会子话，直到第二碗汤药入口，顾兮若才渐渐的恢复了些力气，她不是刻意要寻死，只是到了那个境界，不大想活罢了。

苏瑾之离开，整个房间又陷入黑暗，顾兮若的头脑难得的清醒，宁述白说得对，她应该要为族人报仇。

为何他们已经到了深山隐姓埋名，那些官兵还是能够直接找到他们的位置？

为何他们的蛊师，一个又一个的毫无还手之力？从事情的发生到结束，好似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切都太过于蹊跷。

顾兮若只道是朝廷要灭了蛊师一族，但是他们何以找位置能够找得那么的准确？

宁述白知道得这么详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宁述白和蛊师一族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顾兮若随意的绾起头发，有些东西，她要去确认一下，宁述白如此恨她，但她这么多年，却不记得宁述白这么一号人物。

那很有可能，宁述白的仇不是针对她本人，是针对她身后的，要么是太子，要么是蛊师。

但若是太子，宁述白不会助太子登位，那就只能是蛊师。

联想起宁述白无父无母，被宁老太爷养大，还有宁述白的奇毒，顾兮若越发确定，宁述白父母的死，或许和蛊师脱不了干系，而现在蛊师一族被灭，宁述白只能通过折磨她，来弥补对父母的亏欠，若真是这样，顾兮若就受着。

一路走到宁述白的小院子外面，李斯不在，顾兮若站在院外踌躇，其实这个位置，能够看到宁述白正在窗前看书，不知道看的什么书，眉头紧皱。

顾兮若不是圣人，宁述白对她的折磨，她不会忘记，自也不会原谅，但是若是宁述白的人生是因她变成这样，那她就受着，但也仅仅只是受着而已，别无其它。

她决定和宁述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但是到了这院子面前，顾兮若却是没了刚刚那份勇气。

若她的族人真的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宁述白会助她报仇么？

仅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和朝廷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