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最终现实2
有时候太低调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苏醉有些无奈。
医生离开没多久, 苏醉就接到了家里拨来的通讯。
和苏醉有着两分相似的男人身形高大、神情严肃，因为久居高位带着几分不怒自威。
苏醉低声道：“大哥。”
对面的男人微微颔首，细细询问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在得知情况暂时稳定后，眉眼间放松了几分, 终于有了一些缓和。
随后就提起苏醉这次遇险的事, 大约是小弟差点失去性命这件事刺激太大, 一贯稳重的男人眼中浮现压抑不住的薄怒：“这次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这次背后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公然违背联邦法审讯无罪公民，他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苏醉对政坛上的弯弯绕绕了解不多，只说：“这些大哥处理就行。”
他没有拒绝家人的庇护, 以前不动用家里的关系只是没必要，也许还有点懒、怕麻烦的因素在, 毕竟家世一曝光，他身边肯定就没有那么清净了, 怀抱各种目的而来人必然会多起来。
但这些说到底也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代表他真的有受虐癖，要当什么对权力深恶痛绝的清高孤傲知识分子。
对面的男人又道：“嗯, 你放心, 不用操心这些, 你好好休养，稳定后直接回家待着, 休息几个月。”
苏醉这次不一昧应下了，他语气平淡，但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研究院那边的项目不能一直拖, 等我状况稳定些，还是要回去上班。”
这次的项目他是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一直缺席的话，后续工作展开会很麻烦。
他已经敏锐察觉到这次的项目没那么简单。
虽然说世家势力庞大，但在首都星公然违背联邦法，也堪称丧心病狂了，一旦被政敌抓到把柄，会被咬掉一口不小的肉。
警署背后的势力不惜违规审讯也要得到项目核心资料，即使对方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做出这种事要付出的风险也是巨大的。
这次项目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比起避开风险，更喜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他还有一些事需要搞清楚，不能就这么被动等待。
那些被淡化压缩的记忆存在感虽然下降许多，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暂时不过多触碰，只是为了不引起精神力暴动。
他半阖着眼，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强迫自己不要仔细回想。
通讯对面的男人对此很不满，苏醉这次之所以会遭遇危险，就是因为在研究院的工作。
事情发生后家里的气氛一度很紧张，要不是他不想在苏醉刚醒的时候刺激他和他吵架，刚刚就不是开口让苏醉回家休息，而是直接让他把这份工资没多少危险一大堆的工作给辞了！
他实在理解不了，人还没出医院呢，苏醉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还是要回去工作。
难道真像那些人说的，自己的弟弟是个工作性恋？
男人皱眉：“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妈妈这几天——”
苏醉打断他：“大哥。”
两人隔着即时通讯的屏幕对视半晌，一个是浸淫官场多年自带威势的男人，另一个只是面色苍白清瘦的青年，最终却是看上去更强硬的男人率先妥协了。
“我知道了。”
苏醉一贯做了决定就不会改，他从前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表面不争不抢，实际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骨子里比谁都强势。
苏醉也松了口气，他缓和道，“我会回去和妈妈解释的，抱歉这次让你们担心，但我毕竟是成年人了，不能让整个研究组因为我被拖进度。”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苏醉出院后可以重新回去上班，但安全没有保障的出租屋是不准再住了，要回本家住，每天由家里的保镖司机接送保证安全。
虽然麻烦，但已经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最好结果了。
“对了，”苏醉说，“那台在我身上使用过的akz8能拿到吗？我需要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对面男人点点头，“违规审讯器已经第一时间被当做证据封存，可以调出来，但走程序需要几天时间。”
又在医院休养了一周，苏醉的精神力恢复情况比医生预计的要好上很多，危险期过去了，先前最担忧的精神力扭索症一直没有发生，显然这位从大学时代就出了名性格冷淡的病人在情绪控制方面做的不错。
在苏醉的强烈要求下，医生不是很情愿的签署了出院单。
“应该再住一周的。”
假装没听见医生的嘟囔抱怨，苏醉接过自己的出院单和药物单。
医生给他开了一些ii型精神力稳定剂和一堆用以稳定精神力的辅助药物，“稳定剂要注意频率和计量，有强烈精神暴动前兆时最高可以注射到三倍额定计量，平时不能超过额定计量，嗯……你是研究这方面的，应该也不用我多强调。”
苏醉，“我会的。”
医生想了想：“一个月，不，半个月后回来复查一下，检测一下精神力稳定度和强度。”
苏醉这几天的精神力波形图有缓慢增长的曲线，虽说要考虑到精神稳定剂副作用消退的因素，但他总有一点别的期望。
万一呢？
他们当医生的，对这种极端罕见的病例，总是有种特别的兴奋。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真的发生了对苏醉也只有好处。
苏醉倒是没想太多，他对这种概率太低的事一贯不抱过高的期望。
告别了主治医生兼校友，苏醉拿了一大堆药被大哥派来的保镖接回了家。
然后毫不意外的被当成易碎品围观了起来，平日就最关心小儿子的母亲抱住他妆都哭花了，就连一贯工作特别忙的父亲和大哥今晚也难得一起回了家，聚在一起吃了饭后，跟他说了一些违规审讯事件的后续情况。
“是谢家，他们家手段一贯脏，谢家是极端反皇派，你手中的这个项目似乎牵涉到皇室，所以才被谢家针对，但这项目背后牵扯到的事保密级别太高，我暂时也查不到什么具体细节。谢家树敌不少，如今保皇派势大，我将谢家犯罪的证据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不会有翻身的余地了。”
联邦早已是议会制度，但皇室并没有被淘汰，只是权利被分薄，如今议会、军部和皇室各成一系，彼此间互相和作又彼此牵制，关系很复杂，除了皇室之外的又大致分为保皇派、反皇派和中立派。
苏醉对政治不感兴趣，很少主动了解，但这些基本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近年围绕皇室的争斗越来越严重，不少闹上了新闻头版，纸包不住火，这种大的政治形势，即使是平民百姓也会有些察觉。
而引起这种乱象的原因，也不是别的，就是大皇子在边境立下赫赫战功后，有望继任总统领元帅之位，由此皇室和军部间关系开始大幅靠近，激起反皇派的反扑。
就成了现在这副一团乱的形势，没想到还波及了他。
苏醉想了一下，明白过来：“这下麻烦了。”
苏家是老牌的中立派，谁也不偏向，不掺和围绕皇室的斗争，俗称双面不沾锅。
能在不断变换的局势中始终保持一席之地，苏家的生存哲学就是明哲保身不掺和事儿，这样的中庸虽然让苏家人很难到达权力顶峰的位置，但百年过去，从前显赫的家族大多已经落魄甚至锒铛入狱，苏家却依旧地位稳固、枝繁叶茂。
但……如今因为他的事和反皇派的谢家对上，苏家以后的立场就微妙了。
至少反皇派那边的关系会僵硬不少，苏家这个中立的椅子，不知道还能坐多久。
苏醉只是对政治不感兴趣，不代表他真的不懂，这些事情略一思索就回过味儿来了。
苏大哥知道他未尽的担忧之意，却只是冷哼一声，“我们不找事，但也不会任人欺辱！谢家不长眼犯到你头上，不给他们活剐一层皮算是我白活这么多年。就算不提你的身份，借助公权力绑架公民差点造成死亡，谢家这种没有底线的疯狗，打了也就打了。”
平日文质彬彬的政客，难得露出几分戾气，这话被公众听到恐怕会引起一片哗然。
他也并非没有血性，只是没有被触碰到逆鳞。
他想起一些旧事，眼中流露出厌恶：“况且，这些年反皇派行事愈加偏颇。两年前的wz星系对外防御战争，大皇子作为最高将领出战，反皇派的一些家族为了削弱皇族势力，在运往前线的物资上动手脚，故意泄露坐标，勾结星际海盗劫掠物资，导致武器供应不足，原本即将胜利的战争急转直下，硬生生又多打了半年才结束战争。”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开发了许多可移民的星球，人口呈现爆炸增长，光是一个小星系就有几百亿的人口，而这样的小星系只占全联邦版图的几十分之一，于是战争的代价也远比古地球时期更残酷，战争每多进行一天，消耗的就是源源不断、难以想象的金钱和生命。
苏醉也觉得这种作态恶心，但大部分政客就是这样，有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士兵的生命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被书写在报告上的数字、可以交换的代价。
“确实该死，”他难得说这么重的话，说着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不过那位大皇子殿下是不是许久没消息了？”
苏家大哥说：“嗯，据说是因为在战场上的旧伤去疗养星系养病了，只在星网上偶尔露面。或许也是因为这点，反皇派才反扑得这么疯狂，等到大皇子回到首都星，他们行事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
时间已经走到接近晚上十一点，大哥及时打住，“快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说到“上班”两个字的时候，多少流露出几丝不情愿。
苏醉浅浅笑了：“嗯，大哥晚安。”
他自从醒来后一直有种隔着什么的空茫感，和家人相处一天后，才终于恍惚感觉自己落到了一点实处。
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世界，有着平日各自繁忙但爱护他的家人。
就是不知道，他想见的那个人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踪迹。
一想到这里，精神力忽然又暴动起来，苏醉咬了咬舌尖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拿出针管给自己打了一针精神力抑制剂，勉强压下脑海中的不适。
只眼底仍残留着一分挥之不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