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最终现实3
收拾完毕, 苏醉轻声和家人告别，“妈妈，二姐, 我出门了。”
出门稍晚的两位女性挨个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神色间还有些担忧, “路上小心。”
苏醉乖乖点头应下, “嗯, 我会的。”
他出院前就和研究所提交了复工申请，研究所那边也非常关注他的状况, 申请提交过去不过半小时就被飞快批复准许。
前一晚精神力波动了一会儿，第二天起床脑袋还有些残留的胀痛，不过苏醉没有因此推迟复工计划, 面色如常地和家人告别后坐上车，外表看不出一点异样。
“嗡”的一声, 悬浮舰随即启动，这原本是一种频率极低的声波, 正常来说不属于人类能够感知到的范围，但苏醉最近精神力特别敏感，新生的精神力强度很高, 又没来得及很好的和外界建立屏障, 竟然连这么微小的动静都捕捉到了。
过量的刺激对大脑而言是一种负荷, 苏醉本来就没休息好，这一下更是有些鼓胀的难受。
好在出门前已经吃了药, 这种不舒服估计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他扶着脑袋缓和片刻，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
出于转移注意力的目的, 他低头在个人光脑上翻阅起自己先前为项目写的手稿，回忆项目的细节。住院的一周除了少量和家人的通讯，医生不许他用光脑做任何工作，所以现在才来得及复习工作内容。
车内点燃着电子熏香，是一种有助于稳定精神力的药物，但苏醉却并没有被药物安抚到，他的注意力在手稿中凝聚半晌，打开了一个界面简洁的内置软件，往里面导入一段数据，随即精神力感应到什么，又跳动了一下。
苏醉的心脏也倏然乱了两拍。
这次过于明显的精神力波动惊动了同行的保镖，有人低声问，“要送您去医院吗？”
苏醉闭了闭眼，深呼吸几下，强行压下有些鼓动的精神力。
他心中有了一抹模糊猜想，本来就急着工作，此时更不可能改道，闻言语气强硬道：“不用，继续开。”
保镖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他们最大的责任是保护雇主的路途安全，不是专业医生。
苏醉低头继续翻看手稿，没有让自己再表现出异样，只有是不是微颤一下的指尖暗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悬浮舰平稳地行驶着。
苏醉这次不是像以往那样乘着便捷便宜的公共交通，而是遵循之前和大哥达成的协议，坐上了家里提供的专用悬浮艇。
跟着来的有四个保镖，并不像小说中那样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满身冷酷，满脸写着“我是保镖”四个字，那样简直是在给敌人树活靶子；而是长相普通、面色普通、打扮普通，穿着最常见的休闲服，融入人堆中很快就分辨不出来的那种平均标准路人类型。
但这普通仅限于表面上，实际上这四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有着a级精神力的强者，是军部专门培养出的、最顶级的特工人员，体术、战略、敏锐度都极强，没经过特训的普通a级精神力者，在他们手下撑不过十招。
即使是苏家，想要短时间内调动这么顶尖的人员，也要耗费一些力气，苏醉本来觉得一两个就够了，先前被绑架有谢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原因，如今事情闹开了，有苏家幼子这一层身份在，谢家不会再动他，况且如今谢家已经自身难保。
但家人那边说什么也不同意，于是也只好这么兴师动众地出门了。
“嘀嘀”一声轻响，提示行程即将到站。
苏醉仍旧在看自己的手稿，他研究着那几项引起他注意的数据，专注到几乎恍惚。
听到提示声，不得不得强行从中抽离出来。
和保镖们确认了一遍实时定位系统和生理监测报警模式都在正常运转后，苏醉推门下车，面上难得有几分匆忙。
他家离研究院路程有点远，私家悬浮艇的航道又比公共行航舰绕了点，即使提早出门如今也是卡着时间到的，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上班时间，一贯习惯早到一小时起步的苏醉对此很不适应，更何况他还有别的着急的原因，下车后走得很快，穿过研究所的前院。
“苏老师！”一道声音叫住他，“您来上班了？太好了，您身体恢复啦？”
苏醉顿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看向来人，是研究所的一名同事，也是跟过他一个项目组的后辈。
他平时和同事的交流不多，不过这只是单纯地因为懒，和高傲之类的扯不上关系，有人来主动关心，他还是低声感谢了对方。
“谢谢，已经恢复了。”
眉眼一贯淡漠的黑发青年，因为刚出病期面色还有些浅浅的苍白，这抹罕见的病色弱化了他眉眼的冷淡，认认真真道谢的模样看起来和传闻中高冷不近人情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对不上号。
苏醉飞快瞄了一眼化成手表形态的光脑显示的时间，“抱歉，先失陪，我快迟——”
但已经晚了，因为后辈激动下略有些大的喊声，原本路过的、沉迷在自己世界中的研究员们也纷纷注意到苏醉，顿时像见了什么稀有物种，三三两两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苏醉的身体，间或夹杂着大量对谢家和首都警署的辱骂。
“我**他个**的谢家——”
“我老板已经决定不和谢家名下的几家机甲制造公司续签下季度iv代精神力接驳器的授权，谢家即将成为史上唯一一家没有新型接驳器的机甲制造商，破产去吧他个臭傻*！”
苏醉：“……”
没想到我平时弱不禁风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事们骂起人来这么勇猛。
骂得好，会骂就多骂点。
谢家利用公权力绑架研究员并违规使用精神力审讯器，这件事在多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曝光到公众视野中，证据确凿，联邦最高法院已经进入审理流程，捅出的篓子太大，谢家似乎成了反皇派的弃子，家族中几位核心人物均没能逃脱，以雷霆之势被拘留，等待不久后的正式开庭审理。
这桩性质极其恶劣的犯罪事件、政治丑闻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相关进展连续占据了一周的星网头条，群情激奋，谢家和首都警署成了过街老鼠，星网官方主页下每天都能收到几千万条咒骂留言。
尤其是作为直接受害者的研究院对此反应最大，不仅罕见地公开发声谴责，还叫停了大量和谢家的专利合作，谢家名下大部分公司的股票，短短一周便跌无可跌。
这是个科技高度发达、更新换代也极快的时代，人脑、精神力、科技间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联系，研究人员的重要性超过了以往所有年代，就连联邦法中也写下了许多针对研究人员的特殊优待条款。
除非重刑犯罪，研究人员即使入狱也是禁止审讯的，更别说谢家这次对苏醉用的还是精神力审讯器，一个不慎就会毁掉人的大脑，这对做研究的人而言是比死亡更严重的后果，各大研究院不用人催促，就自发地开始了针对谢家的制裁。
科技封锁、专利限制，只这短短的一项行动就足以快速杀死一个老牌家族。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家族都不愿意跟研究院起冲突的原因，在这个过度依赖科技的时代，如果被封锁专利，几乎是没有未来的。
即使错认为苏醉只是普通人，能铤而走险绑架研究员，也可见谢家，或者说反皇派的反扑已经疯狂到了什么程度。
几乎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是怕那位军功赫赫的大皇子回到首都星后，没有机会了吗？
想起不久前和大哥关于皇室的对话，或许苏家从此要走保皇派的路子了，那他是不是应该多少了解一下……苏醉忍不住走了一下神，不过很快就被眼前亮起的一道光脑投影拉了回来。
同事热心解释：“联合抵制签名书，签名的研究员手中专利在合约期之后永久不再向谢家直接或间接控股超过10%的企业授权，整合后会由研究所官方出面审核并递交专利局。”
因为研究方向问题，苏醉手中的大部分专利都是应用在医学领域，考虑到用途专利费用定的并不高，要说多么强大的经济效益还真没有，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已经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但对苏家这样的家族来说。
——连他刚刚乘坐来上班的那架悬浮艇都买不起。
虽然外表上看只是一艘普通悬浮艇，但内里进行了大量改装，其强度比起小型战舰也不逊色。这样的一艘悬浮舰，造价是市面上普通款的百倍不止，当然这只是造价，这种用途的悬浮舰是不对普通民众售卖的。
签名书很长，但只有短短几行字是正文，下面一长溜都是各式各样的签名。
苏醉快速看完，没发现什么问题，况且在产生法律效益前还会再次发来确认，他利索地在签名书最末端加上自己的名字，并登录个人账户扫描授权。
“那个——”签完签字书，苏醉不得不打断同事们热情的关心，“谢谢大家，我真的没事了，抱歉项目那边有急事，我先失陪了。”
他快没有耐心了，一想到手稿上记录的那段数据，他几乎焦躁得喘不过气。
“哦哦那你先过去吧。”
“注意身体啊！”
出于隐私保护考虑，受害研究员的身份并未公布在星网上，但他们研究院内部却是有几分消息的，有不少人都隐约猜出了出事的那个研究员就是苏醉。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一贯有着工作狂魔称号的人，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请了近十天的病假，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所以难免对苏醉过多关注了点儿。
等苏醉终于从同事们异样的热情和关怀中摆脱出来、踏入实验室，距离标准上班时间只剩不到半分钟，差点就迟到了。
不过苏醉已经不关心这些了，他抬眼发现实验室内有些异样。
实验室里人很少，东西乱糟糟的，有些仪器也不在了。
他随手抓了一个助手问了下，对方挠挠头，如实说，“这个，您请假没多久后，上面忽然下令结束项目，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核心数据和仪器都被带走了，徐老师这几天也不在，剩下这些数据也正在删除。苏老师，上面吩咐不能走漏消息，麻烦您也不要往外说哈，不然大家都会受罚的。”
助手口中的徐老师，正是项目的另一个负责人，苏醉猜他恐怕是去接受调查和保护了，毕竟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件。这项目的保密级别恐怕又提高了，中途叫停这么大的变动，他这个负责人之一居然没收到消息。
这个项目和皇室有关联，谢家甚至为了打探其中的内容，不惜冒着巨大风险绑架研究员，如今又被中途叫停。
这里面牵扯的事，必然比苏醉之前以为的更复杂。
以这个项目的保密程度，一旦在研究所内的数据被删干净，即使是他这种级别的研究员，也没办法再轻易探查消息。
早知道就快点儿出院了——
苏醉有些懊恼地想。
不过这也只是纯粹马后炮的想法，以他的身体情况，一周出院已经是极限，早半天出院医生都不会批。
想到来的路上在手稿上发现的异样，苏醉没有接着问，而是找了个借口把还在实验室中的助手打发出去，自己快步走到剩余的仪器前，快速浏览了一通，从还没被删掉的数据中拷贝了一部分到自己光脑中。
这样的行为按理说是违规的，仪器上的操作都有记录，事后被发现必定会受处罚，但他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
苏醉低头快速浏览选取着数据，大量奔涌而过的数据流倒映在他出神的眼眸中，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眼周不知觉泛起一抹薄红。
他的光脑内装载了精神体图谱全息模拟器，这是一项实验中的新技术，能把数据形态的精神力尽量真实地模拟出来，这是之前一个项目开发出来的副产品，苏醉装载它本来也只是为了测试稳定性。
他在来的路上突发奇想，把这次项目实验主体模拟出的精神力波形图导入这个模拟器中，生成的仿真精神力，竟然让他的精神力有一股熟悉感，就好像和这一段不知来处的精神力，相处过很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