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盛云楼楼, 三人对坐饮茶。
杨逍看着阿眉行云流水的煮茶倒茶,只觉看上一辈子都不够。可是目光在转到苏梦枕时,不由一沉。
他也算是见过许多人, 自认识人有数, 可是看着眼前这人, 却只觉得如雾里看花,瞧不切。明明是一副病体残躯,可是通身气度不同寻常, 叫人一见难忘。
“你……这年过得好吗?”将自思绪拉回,杨逍望着阿眉,神情一软,柔声道。
即使当日在武当山上已有猜测,可这人此话一出,苏梦枕仍不由得微微侧目,去看阿眉的反应。
阿眉听了这话,神色也是有复杂, 似乎是想了什么, 嘴角一笑,道:“我很好,当年说, 是要多谢杨左使。若非你几次三番相助,我大概也活不到今日。我还曾经那般对你, 现在想, 是惭愧。”
说着,她将自一直戴在上的镯子取下,轻轻一拧,往两边一拉, 露出里的夹层。那是一张薄得如蝉翼一般的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杨逍心头一动,只觉猜到了什么。果然,阿眉将那绢递给他,道:“这东西我虽不知为何会在我家传玉佩,可既然同你明教有关,交给你也是应该的。”
从头到尾,苏梦枕都不曾往那东西上瞧过一眼,只默默饮茶。杨逍接过秘籍,低头自嘲一笑道:“我当年送你武功心法,那是我甘愿的,用不着你还我人情。”
阿眉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有足无措,下意识看了苏梦枕一眼。忽又想到自是魔怔了,这种事哪能找他帮忙。
她双握住茶杯,有尴尬地反复摩挲着。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苏梦枕放下茶杯,轻轻问道:“阿眉,能否帮我问店家要副纸笔,我想写写字。”
杨逍知道,他这是再支开阿眉,可是却没有开口阻拦。毕竟有话,当着阿眉的,他也说不出口。
待人离开后,杨逍瞧了一眼苏梦枕清瘦的脸颊,尖锐地问道:“苏公子这病,不知还有几日好活?那丫头瞧着万事不在乎,其实心思极重,只怕到时候难免为阁下的身体费心。”
想到这年阿眉不停为自制药试药,苏梦枕心也是一疼。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淡淡道:“你不必试探我,我同阿眉只是好友,我不会干扰她的选择。”
这和杨逍想简直天差地别,他不禁仔仔细细打量了苏梦枕一番,冷冷笑道:“苏公子未免太瞧我杨逍,也太瞧阿眉了。我喜欢她,自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放弃,而她喜不喜欢我,也从不是你说了算。”
“不知苏公子有没有爱过人,若是爱过,你最好瞧瞧自此刻的模样。一个好友,可不会在我看她时露出那样冰冷的神情。”
杨逍见他又开始咳了,不由嘲讽道:“或许这里最蠢的人,不是我杨逍,而是某个连自心意都弄不清楚的人。”
阿眉远远便听到了苏梦枕的咳嗽声,忙加快脚步。一进屋就见苏梦枕捂着嘴咳得几乎伏在桌案上,忙从袖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递到他嘴边给他服下。
从头到尾,那关心都显得熟稔而自然。杨逍一直看着,心微微苦涩,可是上却不肯露出半。
他紧紧捏住拳头,好半晌才松开,道:“既然苏公子身体不适,我便不打扰了。阿眉……你能不送送我。”
阿眉看了眼苏梦枕,见他已缓过劲,便朝着杨逍头,同意了。两人并肩出盛云楼,郎才女貌好不般配,苏梦枕倚着栏杆,望着楼下那对璧人,轻轻咳着。他不禁问自,他出山的只是为了报恩?的只是不忍相熟的这姑娘受伤?
“你喜欢他?”杨逍忽然停住脚步,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将阿眉问得一愣,脸上闪过片刻迷茫,随即又泛层层红晕。
“我……们只是朋友。”她答完,心竟也觉得有心虚,可要说他们之间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好像也没有。
“你从前待我时,可没有这般犹豫。”杨逍望着她,虽脸上带着笑,眼却有黯然。
“你……”
听罢,阿眉不禁诧异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嘴里说出。他从都是霸道又骄傲的,哪里这般服软。
大概是心不忿,大概是想给那个等了这么多年的自出气。杨逍忽然低下头神秘道:“你想弄清楚自和那位苏公子的心思吗?”
还不待她回答,一个温热的吻已落在她脸颊上。她被惊得倒退一步,扬想要打他。没成想,才抬,杨逍已到了数丈之。
他仰天大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忽听身后一声轰响,楼的栏杆整个掉了下。店伙计同老板忙出查看。见自家精雕细琢的栏杆毁了,不禁心疼得捶胸顿足。
阿眉望着那人颤动的背影,知道方才那人定是在楼上将有事都瞧在眼里。再看看掉落栏杆上那个尚有清晰的印,阿眉心头一动,默默掏出银子将钱赔了。
原……迷茫的人,不止她一个。
半月后,朝廷隐隐听见一种传闻,说是掌管不少兵马的汝阳王私底下还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据说有还有入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只是不知怎的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让皇帝大为不悦,还将汝阳王召进宫狠狠骂了一通。
没多久,殿侍御史家就了位客人。那人披着件月白的披风,身姿瘦削挺拔,一双眼睛如盛江海,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物,哪怕丢在人堆里,都很难让人不注意。
哈多笑容满地迎了出,冲着客爽朗一笑道:“苏公子呀,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快里请,里请……”
屋已有几位客人坐着,此时见哈多领着个青年人进,不由大感诧异。可是在场都是人精,知道这时该是什么表现最好。是众人都喜笑颜开地向两人见礼。
不多时,美酒佳肴摆上,绝色佳人服侍左右,大厅内靡靡之音不绝耳。哈多的那位贵客却并无痴迷之意,只专注地吃着桌前的食物,仿佛周遭一切都是浮云。
哈多虽拥着个舞姬在怀嬉笑,其实暗却时刻关注着那人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便将酒杯放下,拍了两下。
顿时,原本还在斟酒奏乐的舞姬和乐人都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最后那人还不忘将大厅的合上了。
哈多瞧着那位苏公子,有不太高兴地道:“苏公子是不喜欢我安排的人?还是对我哈多有意见。”
那位苏公子终停了筷子,神色平静地道:“我只是担心下一次再此,哈多大人已不能如此招待我,以今日便想好好品尝一下大人家的菜肴。”
哈多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由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道:“只要苏公子想,我日日都可如此设宴款待你。”
谁知苏公子再摇摇头,轻笑道:“大人今日在皇帝前告了汝阳王一状,他日,只怕苏某是吃不到大人的家宴了。”
“你什么意思!”哈多沉了脸,有不悦地喝道。
他今日本就为汝阳王遭斥而心情大好,可是眼前自的贵客不仅不同自一庆祝,还出言泼冷水,实在让他心火。若非这人还有用处,他恨不得此刻就将他杀了泄愤。
苏公子不疾不徐道:“今日大人设宴庆祝,只怕要不了多久,汝阳王便会知道是您在背后动了脚。到了那是,大人只怕有苦头吃了。”
“哼,他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大老粗,能翻什么风浪。我日日伴在皇帝身旁,还怕他害我不成?”哈多说这事,便显得底气十足。
“大人需知,如今乱党丛生,朝廷正是需要他们这武将的时候。若是哪天皇上需要汝阳王平乱时,个别人的牺牲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说这话时,那位苏公子脸上尤带着薄薄笑意,似乎一都没意识道自的话多么惊人。哈多此刻的脸色已不怎么好看,其余宾客更是噤若寒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是什么意思?”哈多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不多时便稳住了心神,沉声道。
“养虎为患,大人若是不能将对方赶尽杀绝,就不该轻易得罪汝阳王才是。”苏公子道。
哈多早就不满汝阳王多时,又哪里忍得住。此时听他这般说,也觉颇有道理。更重要的是,若是汝阳王失势,那兵权就可空出,到时候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可以是他的人。
越想,他心激动越是难平息,不禁提高声音问道:“依苏公子见,我该当如何?”
那位苏公子浅浅笑道:“趁热打铁……”
宴会散去已是三更时,宾客们满身酒气回了各家。待人散去,原本醉倒在桌上的哈多突然坐,吩咐道:“跟着那人,看他今夜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