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分
宗泽跟官家派来的近侍抵足而眠。
从郑怀的口中,他印证了李敬和黄灿的更多判断。
官家上位以后,欲一番作为。
可是朝廷被六贼把持,除掉六贼。
剩下的也不是什么好鸟,李邦彦,吴敏,唐恪,耿南仲,张邦昌,满朝皆是昔日蔡京童贯的党羽。
一个个怕祸及自身,频繁朝太上皇身边跑。
偏偏这时候增援山西的战事失利,种师中殉国,这些官员就把枪口对准了李纲。
钦宗也愤怒,当场就解除了李纲的相权。
流放李纲以后,更无人可用。
还屡屡受到太上皇责难,两个皇帝看似父慈子孝,矛盾已经眼神到朝堂的诸多角落。
太上名义上是太上,渐渐开始收拢三省各部了。
彻夜长谈以后,宗泽没有了升官的好心情,忧心忡忡。
黄灿又派人来了。
他本来打造完了一批军械,想运出来找宗泽,宗泽没找到。
斥候发现了金狗。
金军越五千骑兵,一万余步卒,从真定府出发,沿着磁州相州和大名府之间,南下了。
顿时把黄灿送军械的想法给吓回去了。
急忙派兵分三个方向南下,日夜兼程,通禀宗泽。
终于在李固渡找到了宗泽。
这让宗泽烦闷的很,军中将领连昨夜大胜的喜悦也被冲的一干二净。
曾几何时,击溃东路金狗,迎战西路金狗,这是宗泽短期的战略目标。
昨夜拼死硬战。
俘虏加上击毙,现在得到统计数字金狗阵亡两万以上。
宗泽军的伤亡也有一万多。
剩下的金狗一分为二,一部分沿着黄河西逃怀州方向。
一部分敲碎了黄河面正在封冻的薄冰满载马匹和兵士,连船只和船夫,也被金狗押着全部渡河了。
现在想立刻渡河追击,也不可能,渡口北岸根本没有船只可用。
就算即刻打造,收拢船只,恐怕凑到可以运兵数量之前,黄河水面也会被冰层覆盖。
打完了东路军,渡河以后很可能碰上金狗西路军。
熬了一夜的宗泽睡不着,拉着李敬正在为兵力不足,如何分兵杀敌头疼。
特娘的,金狗援军还来了。
“郑都知,眼下河北军和济南府厢军孤掌难鸣,你可有良策?”
宋钦宗最恨童贯杨戬这种权宦,连杨戬死了以后的赐封也在年初被钦宗追回,这个节骨脑上,郑怀岂敢妄为。
“咱家就是一残废,岂知道战阵之事,此番血战,我宋家健儿死伤无数,跟金狗以命相博,咱家会如实禀报他们的功勋,宗帅尽管自作主张,咱家绝不会回京后说人长短!”
刚渡河,就撞上金狗,郑怀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护卫死在眼前,圣旨还被金狗所毁,那毁的哪里是圣旨,是他的命,
回去以后,不死也要脱三层皮。
更何况被残暴的金狗抓住。
正当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宗泽还打来了。
把宋军惧怕的金狗打跑了,斩获无数,也把金狗拘押的李固渡百姓都放出来了。
甚至因为此战战果巨大,宗泽写好战报,派兵渡江以后,让他带兵回去复命。
巨大的转折让他喜极而泣。
他知道,官家听闻如此喜讯,肯定会赦免他丢失圣旨的罪过。
宗泽不仅救了他一命,还是两次,还让军中挑出缴获金狗的部分极品皮毛给官家带回去,他当然支持宗泽。
可是宗泽真的很难。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他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指挥不了禁军,也不知道汴梁城的防御,是不是像李敬说的那么不堪。
议和派还跟傻乎乎的被金狗利用。
“贤侄,现在我们该怎么分兵?”
“不分,修整训练,准备渡江,杀向京畿!”
黄河正在封冻,也许一周,也许十天,宗泽军才能渡河。
这个节骨眼太要命了,难道在这李固渡巴巴的等着渡口结冰。
“就这么任凭逃向怀州方向的金狗在我大宋境内杀戮?”
这是群失去所有辎重补给的强盗。
饥渴会让他们极度疯狂。
宗泽闭着眼睛都能想象沿途百姓是何等遭遇。
“虽然不知道完颜宗望在河对岸还是西逃军中,可他们最终的目标,还是渡河,直抵汴梁!也许用不了半月,寒冷的黄河冰面就可以踏马过河。”
“还是不妥,让赵不试和岳飞带滑州,浚州军追击如何!”
“李固渡一战,我们的火药,箭矢消耗很大,渡河以后,极可能碰上金狗西路军,现有库存无法支撑我们跟大股金狗血拼!”
磁州有原料,李敬发明的水力车床磨床,生产箭头和木棍极快。
宗泽从磁州出发已经十来天了,黄灿带着哪里的工匠片刻不停的在生产。
李敬的意思,趁着黄河没有完全封冻,可以派人在浚州,滑州收集火药,派人去磁州接应军械箭只。
“贤侄,你是担心赵不试,岳飞碰上东路金狗的援军?”
这是肯定的,李敬就不信,宗泽军明明已经击溃了完颜宗望,金狗从真定府派出的不到两万援军还敢来碰石头。
再说,未来几日黄河处处都会封冻。
渡口届时不再是战略要地。
金国援军完全可以绕过李固渡渡河。
如果李敬在追击军中,也许能多几分把握,可是现在宗泽不敢放他去追击金狗。
渡河之后,搞不好一场恶战等着他们。
金狗就是强盗,两路金军收获各顾各。
去岁东路军兵临城下,是分到了甜头的,完颜宗望麾下将领赚了个盆满钵满,一个个带着大量金银回家。
而西路军受阻山西,一无所获,眼红的无以复加。
完颜宗翰此人,战场指挥能力不在完颜宗望之下。
“宗帅,尽快收拢小船,护送郑都知渡河,李固渡金狗吃了打败仗的捷报赶紧报回去,提振朝廷主战派的信心,汴京的船上人不出力,我们岸上人腰累断了也不行!”
宗泽想让种彦鸿护送郑怀,想了一下,手里没有拿得出手的几个将领,种彦鸿如此年轻,万一陷在汴京,岂不可惜,于是没有开口。
“贤侄,你和种贤侄商量一下,选两百精干士卒,护送郑都知从下游滑州境内渡河,将领一定要选好,此番回京极可能遭遇金狗大队主力!”
“喏!”
眼看着李敬转身,宗泽又叫他回来。
“贤侄,向西的金狗不能不管,他们都是强盗,若身后没有追兵,更加肆无忌惮杀戮我大宋百姓,你还是把赵不试和岳飞给我叫来,你也要回来,跟我一起亲自嘱咐他们一路小心!”
“喏!”
说完的宗泽,挥了挥手,让李敬去办。
自己不顾熬夜熬红的双眼,一屁股坐到了中军大帐铺设的皮毛上。
沉思着怎么书写书信,让钦宗坚定的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打败金狗,若信不过自己能战胜金狗,则派出康王回京议和,圣上移驾南方。
金人残暴无耻,切勿相信金狗任何诱骗。
哪怕金狗兵临城下,也切记不可亲自犯险去找金狗议和。
他也要跟郑怀商议,如何措辞李固渡大捷的功劳,期望官家能如实拨付厢军和义军抚恤,不能寒了阵亡和受伤将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