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虹
一处山脉中,原本喊杀声震天,此刻却是一片逃窜的狼藉。
铁甲散落荒草间,断剑锋上血未干。
士兵如同蚂蚁般在平原奔跑着,试图远离那个恐怖的巨人,倒了的再也站不起来,同伴穿着铁甲的大脚会毫不留情的踩下。
现在,他们还勉强维持着阵型,否则,踩踏就将是伤亡的主要来源。
来时气势汹汹的人类军队,此刻撤退起来,显得如此狼狈,残尸遍地,随处可见被踩成肉酱的尸体。
高大的山岭巨人怒吼一声,山岩堆做的身躯滚石累累,那些坠落的巨石便是他的血肉。
一双爬满山藤的眼中怒火高涨,铁拳凶猛砸下,将一支狼狈逃窜的小队砸成肉泥。
随后催动法力,浑身气势暴涨,伸出十根擎天柱般的巨指,抠入大地,一声大喝:
“人类,受死!”
滚石累累砸下,竟然生生将小山拔起!
移山之力!
不少受伤跌倒的士兵呆呆地望着那山岭巨人,对方投下的影子,都足以遮蔽河海,此刻拔山而起,举过头顶,如同一位巨灵神降世,毁天灭地。
山岭巨人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随后催动神力,奋力一掷!
天空中,顿时暗了下来,令人耳鸣的巨大轰隆声响起,像是有闷雷滚动,那座高达百米的小山,如同一颗陨石般,带着世界末日般的气势,坠落而来。
天崩地裂,避无可避!
这陨星若是落入军队中,必然死伤惨重,百万精兵,十不存一。
山岭巨人喘着粗气,浑身气势跌落不少,大战已久,本就筋疲力尽,此刻再施移山神通,精力已然见底。
然而那张山岩面上,却满是狞笑。
来了就想跑,当我好欺负不成!
只是,他也知道,这看似无可阻挡的陨星,并不能真正让人类伤筋动骨,因为......
抬起眼看向远方,那里,一人独立,从他身上,绽放出无边青芒!
一时间,整片天地,全都被青光染遍。
人影看着头顶凶猛坠下的陨山,眉头狠皱。
帝国忽然传命收兵,对方却没有放行之意,一副以命相搏的模样,却又油滑的不给击杀机会,始终不离山脉,一旦己方要撤走,就改变地势或施展移山神通阻拦,照这架势,是执意耗下去了。
据说大陆又冒出一位绝世传奇......
摇摇头,天上陨山坠下的威势已经近在眼前。
唉,没啥办法,只能陪他在这耗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散发无边青芒的男子,浑身爆发出一种无比凛冽的气息!
一把长剑,通体如青玉琉璃,绽放着令人心悸的神威。
青芒在空中绽放,无声无息的,一道凝实的青色剑痕,就像神用画笔在天上画了一线,留在空中,久久不散。
天为画布,剑为笔。
陨山被瞬间斩为无数细小的碎石落下,天下顿时下起了陨石雨,然而下方的法师撑起法术屏障,这些细碎的落石已经无法击碎这防御。
青光散去,厉风的脸色也是惨白。
大战至此,双方都已筋疲力尽。
一咬舌尖,看着远处的山岭巨人,对方也无力再施展如此神通,靠在身后大山上,朝他“呸”了一口,身上又是滚石落下。
擦擦唇边鲜血,厉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陪你耗又如何,我就不信你不露出破绽,迟早我会抓到的!
下方的士兵惊魂未定,看着上空那穿着一身青袍的厉风,交口传颂道:
“多亏了厉风大人......这次真是危险。”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每个人看向上空中的青影都是崇敬无比,可心中也有担忧。
就连七耀——截天凝碧厉风大人也被拖住,其他几只军团,恐怕也......
一时间众人都打了个冷战。
同时心中也有疑惑,到底发生什么,让冕下撤兵?
看着远处再次迈开脚步的山岭巨人,对方身上坠下的石块,化作一个个小石头人,组成了一支石头大军,迈着地动山摇的步子而来。
士兵们咬牙站起疲累的身子,牧师的治疗也无法让他们疲累的心得到缓解。
这战争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倾国而出,三辉加上七耀,世上谁人能敌?
厉风也不明白,但他知道帝国的苦衷。
抬头看向天际,那里一道彩虹高挂。
冕下,您的决定,或许错了,您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
“传说,这个世界原本是一片黑暗。”
“有一位强大的存在,从遥远的地方而来,祂周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祂所过之处留下彩虹,日、月、星的光辉都为祂掌控,从此世界不再是一片漆黑,有了星与月照耀黑夜,有了太阳的光芒温暖白昼。”
“后来,祂也老了,祂要离去了,世界又将陷入黑暗。”
“祂将光的希望放进海里,这是光之种。”
“祂自己也坠入海中,用身体做养料,光之种发芽后,将重新照亮世界。”
“后来啊,光之种被恶魔偷走了,世界又黑了下来,而海里呢,再也没有了一缕光,这就是无光海的由来。”
芙丽蒂娅合上书页,这本普通的家喻户晓的童话书,在这皇室之中,也被裱上金边,镶嵌着宝石,如果不看内容,仅看外表,还以为是本镶嵌魔法宝石的魔法书呢。
她已看了千百遍,但每次都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下方的大臣们全都沉默,低着头,没人敢去看那位坐在黄金王座上皇帝。
这位女帝,就像太阳一样耀眼,神圣不可侵犯,凛然的炽烈辉光,使所有人心存敬畏。
他们都知道,这位安戈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可能也是最伟大的女帝,喜欢随身带着这么一本童话书,她看童话时,没人敢打扰,就算是内阁首辅,也得考虑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于是什么边线告急,什么反遭围剿,什么无光海异动全都没有上报。
但是,有一个消息不得不报,那很可能打破这片大陆的势力平衡,威胁帝国的统治。
一直等到女帝放下那本童话书,一位老臣才敢开口上奏:
“辉日殿下......有一件事,可能威胁帝国之后的扩张,阻碍您的伟大愿景。”
芙丽蒂娅挥挥手,精致的容颜上露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眉心的太阳徽记微微一闪,下方的老臣还想絮絮叨叨说些奉承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说了多少次,有事直说,这些家伙总是改不掉,哥哥啊哥哥,你留下的顽疾,还在困扰着我。
可惜,你已入黄土,就在地狱里看着我将这个帝国带上前所未有的高峰吧!
周围大臣看着那位三朝老臣如同窒息一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头埋得更低了。
最终还是站在王座旁的一位红衣男子咳了一声,这才打破僵局。
“冕下,念在他三朝老臣的份上,请宽恕他的罪过吧。”
芙丽蒂娅可以不管那些文官乃至法师协会的想法,但是这位焚天之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位老臣捂着喉咙,许久才缓过气来。
他也不是普通人,可跟辉日皇帝比起来,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当下再也不敢说什么奉承话了,老老实实将紧急情报说出:
“殿下,传闻和平原野的失败背后,隐藏着一位绝世传奇......他已向世界昭告,向浮影城下了战书,称三月后踏破浮影城!”
听见“绝世传奇”四个字,即便是芙丽蒂娅,辉日皇帝,大陆最强者之一,也不敢怠慢。
撑着脸的手放下,坐直身子,皇帝的威严华贵行装上绣着太阳的徽记,眼中放出太阳般的金辉,盯着那位老臣:
“仔细说说。”
......
城堡里没有士兵驻守。
谁敢来辉日冕下的宫中行刺?谁有这个能力?
空旷的城堡里,下楼的“哒哒”声回荡在大厅中。
这座城堡,设计上像座高塔,一道旋梯由下往上,象征着飞升登神,触摸太阳的光辉。
被太阳荣光加冕的皇帝缓缓走下旋梯。
她脱去那身雍容华贵的皇帝衣袍,穿了一身宫廷舞会的舞装,这身衣裙用最柔滑的丝绸织成,绣上金丝,镀上传奇的舒适法术,万金难求。
皇帝眉心的太阳徽记在闪耀,她就像太阳般耀眼、威严、神圣。
就像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她一定会是最耀眼的主角。
一步步走到城堡底部,芙丽蒂娅表情复杂。
向下,还有一条路。
她一般不想去,但现在她觉得很累,莫名地想去见见她。
见见自己的,妹妹。
轻轻推开地下暗门,她走了进去。
幽暗、深邃,像是要把太阳的光辉,也吞噬掉。
......
地下隧道的建筑材料,乃是法师协会与炼金协会联手研制的秘法魔金,在帝国中,一粒这种金属颗粒,就足够普通人过上一辈子不愁吃喝的日子。
可想而知,这地下通道所通往的地方,究竟何等重要。
悬在地下隧道两旁的魔力水晶光源接连亮起,一路通向底部。
她走到了隧道尽头,尽头是一扇秘法魔金锻造,加附了数道超级传奇守护法术的大门,就算是绝世传奇来了,也难以攻破。
两名守卫守在大门左右两侧,见到这位皇帝到来,恭敬地微微弯腰点头:
“冕下。”
以芙丽蒂娅的身份,对方居然只是弯腰点头示意,显然也是地位不凡。
假如有帝国中的人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两名守卫的身份。
七耀之中的橙、黄。
七耀中的两位守在这里,这种护国级的战力,居然用来看守一扇门,难以想象门后究竟有什么。
两名守卫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各自伸出一只手,同时按在那扇坚不可摧的合金附魔大门上。
随着机械声响动,合金大门缓缓开启。
门后,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芙丽蒂娅皱皱眉头,还是走了进去。
......
这深埋地底的神秘大门后,是极大的正方形空间,四面极高的合金墙壁堵死了每条缝隙,像是地库,或者说,屠宰场、凶杀现场。
这里的墙壁全都是由秘法魔金锻造,墙上全都布满血迹,呈溅射痕迹,可以想象受害者被切开动脉放血,在压力的作用下溅的很高。
这触目惊心的血迹令人头皮发麻,这种出血量......
除非放一次血,就让对方修养一次,再放......
永无止境的地狱循环,在噩梦里都不会出现这种酷刑。
身后大门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芙丽蒂娅表情复杂,身后门关上的一瞬间,这间空旷的地下室里陷入黑暗,唯一的光源,只有芙丽蒂娅身上的太阳般的金辉。
但她也熄灭了太阳的光辉,她怕看见她。
现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前方幽深黑暗像是深渊,张开巨口择人而噬。
深渊里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
“姐姐,你来看我啦?我今天有乖乖配合抽血哦。”
这声音那么清脆,那么欢喜,像是渴望得到夸赞的小女孩。
黑暗中亮起了光芒。
那是一双无比璀璨的眼眸,像是彩色的玻璃,如同万花筒一般炫目迷离,这双眼里藏着彩虹。
地下室终于显露全貌。
这里无比空旷,中央摆着一张床,和一些诡异的设备,看上去很像抽血的仪器。
女孩躺在床上,这张床很大,可以任她左翻右翻。
床上没有被子,就是简简单单的白布大床。
女孩的全身上下都插着针头,管道里流淌着奇异的血液,竟然是彩虹色的,然而输送到仪器里后,就变成了暗淡的鲜血,取而代之的,是封在试剂管里的彩虹色结晶。
这里就像一件病房,巨大的、深埋地下的、需要巅峰传奇看守的病房。
病房里的病人一定是地位极为显赫,非常特殊的人,否则难以受此殊荣,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地下堡垒。
女孩当然很特殊,她有一双万花筒般的彩色玻璃般瑰丽的眼睛,彩色水晶般的龙角与因失血而苍白的额头显得对比如此强烈,身后是一对收起来的彩色龙翼,身上没有穿衣服,而是布满彩色的鳞片。
女孩抬起脸,看着她的“姐姐”。
她的容颜是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只有最技艺高超的画家才能画出这样美丽的脸来,那是完美无瑕的一张面容,精致而苍白,如同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说:
“姐姐,你来看我啦?可以和我讲讲外面的事吗?”
她清脆活泼嗓音因为失血与虚弱显得有气无力的,别添了一分凄美,她就像是一块易碎的彩色宝石,虽然美丽闪耀,却无法触碰。
在这黑暗的病房里,她是唯一的光,是这地底的彩虹。
有那么一瞬间,芙丽蒂娅想拔去她身上的针管,紧紧地抱住她。
但最终她没有那么做,只是冷漠回道:
“不行。”
“哦。”
女孩缩缩头,对芙丽蒂娅的话言听计从。
她的脖子上也有着针头,这么一缩头令她有些痛,可是那些抽血的细小管子,却像是长进她的身体里一样,没有丝毫脱落的痕迹。
面上露出一丝吃痛的表情,女孩还是笑着对芙丽蒂娅说:
“姐姐姐姐,你陪陪我吧,那两个家伙拿完试剂就走了,我好孤独。”
她的声音如此天真如此无邪,说出来的内容却令每个听到的人都毛骨悚然。
她被囚禁在这里多久?抽取她的鲜血是为了什么?
正常人在这里绝对坚持不了一个星期就要发疯,像具尸体一样,被绑在病床上,日复一日的抽血......
可是女孩显然不是个正常人,她甚至缺少常识,世界观完全扭曲,似乎只要姐姐陪着她就好了。
芙丽蒂娅坐在病床上,转过脸去,不去看那双纯净无邪,如同万花筒般炫目的眼睛。
女孩想伸出手抱抱她,但做不到,除了管子,还有四条锁链将她的四肢死死地锁住,根本无法动弹。
这哪里是病房,这张床分明就是火刑架!
锁链上铭刻的魔法密文就连绝世传奇的法师看了也要头皮发麻,每一条都足以锁死一位巅峰传奇的行动力,却用来关押一个女孩?!
芙丽蒂娅沉默一会,女孩看着她的背影喋喋不休:
“姐姐,姐姐,你陪我玩嘛,跟我说说话,数一数今天墙上多了几道血迹,我数过了哦,三道......”
轻轻的声音重重地打在芙丽蒂娅的心中,这位绝世无双的女帝咬着唇,转头吼了一句:
“够了!”
女孩停下了说话,怔怔地看着芙丽蒂娅,许久才怯怯地说:
“姐姐,我做错什么啦?”
女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示着她此刻内心究竟掀起了何等哗然大波。
许久她才平静下来,又转过脸去。
只是这一次,她翻开了一本童话书。
“虹,今天我给你讲一个童话故事......”
女孩有些不满意,噘起嘴:
“还是那个故事吗?太老套啦,虹都听了几——百——遍——了!”
她特意拉长声音强调。
芙丽蒂娅不管不顾:
“爱听不听。”
被称作“虹”的女孩泄了气,苍白的小脸上又泛起笑容:
“姐姐给我讲故事我一定好好听。”
虽然被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抽血,但她天真活泼的就像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
芙丽蒂娅面无表情地开口:
“传说,这个世界原本是一片黑暗......”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新
九十八 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