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情相悦
川盈取了水，回到了内殿。
秦琰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回来，来不及隐藏的惊喜从眼角眉梢漏了出来。
“我说了会回来呀。”川盈看着秦琰的表情，也忍不住笑道。
上次就没有。
但是没关系，至少这次你回来了。
“还疼不疼？”川盈将茶水放回桌上，走到秦琰床前问道。
秦琰摇了摇头，扯了扯袖子盖住了自己的伤口。“小伤，不碍事。”
“之前我不知道会伤到你，对不起。”
“无事，不用放在心上。”秦琰不想让川盈一直纠结在受伤一事上，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日，至少在还能相见的时间里，他希望她能够开怀些、快乐些。
他在这三界存在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感受到时间的追赶。独独现在，想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再看看她、再仔细的看看她。他才发现了自己的感情，才知道世间的情爱是什么，他还没有把最好的他展现给她。
能不能等一等。
抬头看了看窗口，又快到了掌灯的时辰了。“快掌灯了，我现在须得调息了。”秦琰虽然仍然想与川盈多相处些时间，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无法支撑第二日的公务，职责在上，秦琰不得不开口。
但是没想到川盈并不想走。她点点头，理所应当般的坐在了床榻之下，背靠着床架。“我给你护法。”
面对川盈突如其来的亲近，秦琰有些不习惯，但却正合他意。
“好。”秦琰撑起身体，在入定之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川盈感受到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逐渐凝固，缓缓的顺着房间的走向流动，知道秦琰已经开始调息。
于是便回过头看他。
她之前一直没有好好看过秦琰。之前都是偷偷看，悄悄看，怀着好奇的心去看。
从来没有将他完完全全当成一个男子去看。
现在看来，秦琰也值得被人称上一句美男子。平日总是被他凌厉的神色遮掩，现在他闭上了眼睛，反而才能够看到他眼眶深邃、睫毛浓长、鼻梁高挺、嘴唇……川盈的目光停留在秦琰的嘴唇上，原是这么淡色的唇，却总是被血染红。
再往下。
是突出的喉结，墨色的衣领，宽厚的肩膀和……
和受伤的手臂。
这伤口深可见骨，又长久不愈，该有多么疼。听司命讲，是去阿鼻地狱之时受的伤，这么久了，他一直在默默忍耐吗。他生性不爱多言，又肩负阴司之责，怕是这个地府都没有人知道他受了伤吧。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坚毅的、英勇的、尽忠的、内敛的……
喜欢的，秦琰。
之前每次我偷看水镜的时候，会不会让你很不开心？之前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懂了，却也来不及了。
可能是我天生也是命数不好，醒来的这样晚，但也幸得有此命数，让我能与你相遇。这千年，我苦等哭求的一切，就是有人能看得到我、愿意看着我，无论我是桃满枝头还是鸟啼花落。
现在，我已经等到了。
川盈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青烛燃起之际，秦琰睁开眼。
看到说好要给他护法的川盈正在他身边昏睡，不由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起身将床边的川盈抱到床上，替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心里的情绪像要溢出来，但他住了手。
他不知道川盈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川盈是如何看待他的，他也不想问、也不想知道，至少她这次回来了，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秦琰收回手，准备去往修罗殿。转身之际却被拉住了袖子。他回头，看到川盈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醒了。”“你还疼吗？”二人同时开口。秦琰微微一笑。
他被拉住袖子走不得，索性直接坐在了床沿边。“不妨事，有了太上老君的金丹，已经大好了。”
“那你给我看。”川盈不信，伸手去撩他的衣袖。
她本是桃花妖，在山间从来没学过什么规矩，只不过在三世轮回中，才被人间礼法浇了个透。如今虽三世记忆仍在，但天性难违，举止比之前胆大了许多。
川盈的手触碰到秦琰冰凉的皮肤，一时不受控制的向后缩了下，但紧接着又坚决而轻柔的抚了上去，顺着腕骨、到小臂、再到受伤的大臂。秦琰感受到川盈的手顺着摸了上来，气息滞了一滞，但是却快速稳定了心神，不留痕迹的按下川盈柔软的手，直接自己掀开了大氅下面的广袖。
左臂确实已经好了起来，经过了太上老君的金丹与一夜的调息，黑气逐渐褪去、伤口快速愈合，新生的皮肉肌理仍然有些泛红。与之相对的，是左臂坚实纤长的肌肉线条，是千万年不见阳光的莹白肤色。
“可看好了？”
秦琰将袖子放下，川盈这才移开眼。“没有。”川盈小小声嘟囔了一句。秦琰没听清，但也没有细问，便接着说道：“已经掌灯了，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大殿。”
“我休息好了。”川盈听了立刻起身，抚了抚衣服上的红纱，整装待发的看着秦琰。“你既已好了，那边跟着来吧。”秦琰微笑，起身出了内殿。川盈则紧紧跟在秦琰后面，一步不离。
时间这么珍贵，才不要浪费一分一秒。
川盈站在了案台旁，有些恍惚。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与之前站在这里的自己，既是同一人，却又大不一样。
不再像之前那样怯懦、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缩、不再像之前那样自苦、不再像之前那样莽撞。她仿佛能看见自己的变化，能看见自己逐渐舒展的枝叶，笃定坦然面对已经决定好的心意。
这是新的开始，却又即将结束。
如天意非要如此，不留遗憾便好。
秦琰坐在案台后，也是心绪难宁。太上老君的金丹虽然退去了左臂的煞气，但是魂丹化恶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川盈每在地府多待一天，体内化恶的力量便多了一分，如果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迟早有一天，是要被恶意吞噬的。
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秦琰转头看向一旁摆弄着茶杯的川盈。
这是我最后能送你的礼物。也是我能送的最好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