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事在人为
沈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应该也是明白了徐宁的心思了。
徐宁只觉得心中酸楚,上前扯了扯沈氏的衣袖,唤了一声更亲近的“娘”,才低声说了自己的回答。
“女儿知道,女儿知道世事向来艰难,可事是怎么做的,不皆由人为么?”
“女儿不怕,女儿什么都不怕,女儿还有弟弟和娘亲。娘亲,娘亲,若世人都苛责我,不是还有您怜我疼我么?”
“况且如今……若是人没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些都是徐宁的肺腑之言,因此说起来也格外诚恳,而且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代,原身的弟弟和娘亲便也是她真正的亲人了。
受过现代教育的徐宁见过泱泱大国的繁华之象,更清楚人定胜天的道理,不管是什么身份性别,都能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过上好日子。
听了徐宁的话,沈氏又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才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却还等她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一些喧哗的声音,依稀听来正是小方氏的大嗓门。
“……谁说不是呢?他家那位……留下母子三人正是可怜,那两小的好歹也是我们当家的血缘至亲……沈氏知礼呢,从不与我们说,可怜见的,谁想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哈哈,那日是我着急,谁不想后辈端正出息?是是是,是我这老妇行错了事,自然是要赔罪了!”
听这声音是正和人说着话,人也越来越近了,徐宁母女对望了一眼,都收了脸上的神情。
这样敲锣打鼓般的上门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也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沈氏刚掉过眼泪,便进屋去净脸,徐宁前去开了院门,果然看见小方氏拎着一袋敞着口子的米,后面跟着些三姑六婆,正用打量的眼神扫着她。
跟以往每次一样,但凡小方氏要送点什么来,就非得弄得人尽皆知,是以大家伙都觉得她不过泼辣些,到底还是照顾叔叔家的。
徐宁笑着将小方氏迎了进来,又跟外面的那些打了招呼,回来沈氏已经出屋招呼了小方氏,但这次小方氏没有久留,只放下米,又讲了几句好话,便出去伴着那些人,又高谈阔论一路回去了。
徐宁再送走她们关上门回来,见沈氏望着放地上的一袋米怔怔,脸上并无多少喜意。
正奇怪,沈氏便开口对她说道:“去拿个碗将上面的米装起来吧。”
上面的?
这话听得徐宁狐疑,却暂时不问,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个大碗来,见沈氏接过了碗,又用手去拨那些米,很快就发现了沈氏这么做的原因。
这米仅是上面薄薄的一层!
亏小方氏还这样大张旗鼓地送来!
揭开隔着米的那层步,下面又是满满一口袋黄豆!
难怪她会这么好心,几次三番送米过来!
难怪家里不见米面,只有一袋袋黄豆!原来都是徐财和小方氏搞的鬼!
他们敢这样做,肯定是欺负沈氏不知道大豆不能当主食,有了大豆吃也不会闹起来难看!
徐宁心里又惊又怒,没想到这好大伯一家这样歹毒!
看到这里徐宁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那徐财早就清楚不能久食大豆,却偏偏次次都送大豆来给他们,想来打的就是谋他们一家人的命的主意!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就更简单了。自己的父亲久不归来,并且连只言片语也没有,恐怕早就遭遇了不测,家中留下了诺大的一份家财还有孤儿寡母三个,若是他们三个也没了,一来少了三个张嘴吃饭的拖油瓶,二来只被他们掏空了内里的这座院子,也成了他们的了!
果然是谋财害命!
想通了这一点,徐宁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且不说他们的亲属关系,便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也不能这样轻易地害了他人的性命啊。
毕竟这是活生生的三个人,并不是他后院养着吃肉的那些鸡鸭!
难怪平日里都要装模作样敲锣打鼓地来送米,而且自己在祠堂大闹了一场后,小方氏能这样低声下气又是杀鸡又是伺候地赔罪,原来是怕落下个不慈的名声。
若是他名声不好又不慈,族里恐怕不会答应把这院子分给他们。
徐宁早就知道大伯一家对他们心怀歹意,却没想他们不仅是要谋他们的命,并且早就付诸于行动了,亏沈氏还将他们当成依靠,任他们予取予求。
这边徐宁正气恼,那边沈氏将那半碗米放好,又将剩下的豆子拎到厢房和先前送来的放在一起,见徐宁仍在院子里站着,便将她拉进屋里,想继续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题。
被沈氏一打岔,徐宁也回过神来,将这些气恼暗自藏下,先继续跟沈氏商量她外出做事的事。
反正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善人,往后那家人敢再来算计她,她必将一报还一报。
原本徐宁刚得知徐财他们的真正意图时心中气恼有些露于外表,好在沈氏那时也是心事重重并无留意,此刻她将徐宁牵到自己身前,郑重地问道:“宁姐儿,如今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打算,且说于娘听一听。”
“娘,”
徐宁说着话,也依偎过去,细细地说了起来:“是那日大伯母闹上门来,推了我一把,我头磕到地上,那一刻女儿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脑子一下子开了窍,忽然就想到了很多东西。”
“她由着弟弟偷米的事情闹上门来,女儿知道她必定又是看上了咱们家里的某些东西,可咱们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少了,也不见咱们吃得饱穿得好,女儿便想着不该再由着她闹了。”
“所以,那天你就非要去见族老了?”
沈氏怔怔地看着这个跟以前一样干瘦,却仿佛又有些不一样了的女儿,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是,”
徐宁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弟弟以后要读书,不能有坏名声,要是不制止大伯母,这次她说弟弟偷米,以后也会说弟弟偷钱,这样一个人说,两个人说三个人说,弟弟坏了名声,就读不了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