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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土豆熏肉蛋饼

这次来市场, 真是轻舟熟路。

一路上两人笑语嫣嫣,再没一点离愁别绪, 还有小麦这个逗人的小家伙在一边助兴,就算是何田有点做贼心虚,但是团队气氛还是活跃欢乐。

到了码头岸边, 再次排队拿牌子,登记,因为他们这次没有貂皮要卖,被那个小官鄙视地挥手到一边,上岸后,更没人搭理,只跟着来买东西的人流就行了。

易弦默默观察,并没现巡逻的士兵比之前更紧张,反而因为快要离开了,现出些懒散的劲儿。

他猜着, 有刁民打晕士兵、偷走马达的事儿,是商人和管事的人私下解决了。

要知道, 商队来这里是为了求财, 如果管事的因此加强戒备, 甚至搞个搜查, 加强盘问,很可能, 山民们受了惊, 买了必要的盐铁等物就赶快走了, 谁还会买酒买娱乐服务呀?

商队负责赔偿,管事儿的趁机一注小财,大家皆大欢喜。

本来何田还有些不安,易弦把这道理跟她一讲,她彻底放下心了,喜气洋洋地开始逛街了。

不管是什么年代,女性的购物欲都是蓬勃旺盛的。说她们是推动经济展科学进步的最大助力毫不为过。

女人的钱也很好赚。

何田很快现了几家专卖女性商品的店铺,从成衣到布匹,从洗用品到美容脂粉,再到什么彩色玻璃珠子做的耳坠项链,缎子做的带,琳琅满目。还有卖可重复使用的超强吸水卫生巾的。

这种卫生巾在易弦看来像一个小小的马鞍,两侧钉着按扣,中间是可拆卸的一条长方形棉布。

他想了想才明白这东西怎么用的,顿时脸红耳赤,转过头假装看墙上挂的那些项链饰物。

何田对这个明十分感兴趣,仔细问了店主这东西怎么用,又接过一件样品摸了摸,布料是十分柔软的棉布。

店主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看到聚来的年轻姑娘小媳妇多了,就拿一个玻璃杯展示,“大家看,这种布条的吸水力有多强!”

那条长方形布片浸入杯中,很快把小半杯水吸走了。

“量多的日子每两小时一换,量小的日子可以坚持五个小时!”店主又用填着棉花絮和草木灰的普通“卫生巾”进行对比,“传统材料吸水力差,还会倒流,黏黏糊糊,多难受啊!要换一次也麻烦。冬天的时候尤其难受!再看我们的新产品,只要更换这块棉片就行了!清洗也容易!”

“一件配有三个棉片,买上两件,就够了!”

“现在的城市姑娘们也是用这个!”

店主口灿莲花,哄得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解囊。

何田拉拉易弦,“你……需不需要?”

易弦只想掩面逃出去,摇摇头,“我在隔壁店等你。”

何田去年冬天来月事的时候问过易弦需不需要,奶奶早就绝经了,家里只有她用这些卫生用品,总不能让易弦用她用过的,她可以再做些新的。

当时易弦也是这种反应。

不过那时候冰天雪地,没法往门外跑,易弦只是垂着头,摇摇头,小声说,“我……我还没有呢。”

何田听了,愣了愣,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看书上说,有人二十几岁了才初潮。还有人一辈子也没有,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量很少,还有人叫‘隐经’……别急……啊,没有才好呢,少了好多麻烦。”

她急急忙忙说了一串,看到易弦的脑袋已经快耷拉到胸口了,赶快住嘴。

何田刚见易弦时惊为天人,生怕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不好伺候,后来改观了,渐渐还觉得,这孩子其实有些自卑。大概是因为虽然长得好,个子也高,可是胸脯平平,连初潮都没来,像个没育的小女孩。

何田想了想,买了四件。要是易弦哪天初潮了,这多买的一套,刚好当礼物!

这些零碎小东西买完之后,何田去买盐糖米面。

易弦建议,“不如多买些。”

“为什么?”盐和糖到无所谓,容易储存,极少变质,但是米面放久了可是会坏的。

易弦说,“谁知道明年还是不是同一个城主?就算是,明年城主要用兵打仗呢?会不会提税?盐和糖这些放不坏,干脆多买点囤起来。”

何田想想,很有道理。于是,易弦用他那份钱,买了大量的盐。

集市上还有卖酒曲的,酵母的,各种酱料的,易弦见了,全都买了不少,一会儿就把他的背篓塞得满满的。

还有卖各种成药的,他也像不要钱似的买了一大堆,看得何田直心疼。

出了官方市场,到了河滩上山民们自己的交易市场,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更多了。

很多人把自己家独特的出产拿来卖,或者交换。

易弦看到有一家卖的是亚麻布,质量在他看来也算上乘,不禁有些惊讶,忙拉着何田到人家的摊子边围观。

走近了之后,现这家人卖的还有苎麻布,布色洁白,经纬细密结实,触手清凉。

围观的人已经不少了,卖布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布匹全放在竹篮子里,搁在一个横放的推车上,他有些木讷地笑道,“这布很适合做夏衣,看看吧。”

每匹布都只有不到四十厘米的布幅,大多数是未经染色的牙白色,乳白色,带点黄晕,有几匹染成了天青色,和嫩绿色,还有的是紫红色深蓝色和酱色。

何田问了价钱,看看打开的布匹,估摸着这样一匹布可以做一件长袖裙子,或是一件无袖背心和一条长裤,要是易弦的话,恐怕得要一匹半的布才能做一套夏衣。

一匹布,相当于一只大鼠黑貂的价钱。

价钱其实比官方市场里卖的薄棉布还贵不少,所以就有人跟他们讲价钱,“那些棉布还有印花,颜色图案比你的多多了,又薄又透气,又不会掉色,你们的凭什么这么贵?”

站在摊子前的汉子有点口拙,只是赔笑,“我们的布也是很好的。”但怎么个好法,和棉布比有什么优点,他可就说不上来了。

摊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姑娘,一看就是这汉子的妹妹,她嘴可比哥哥巧,“大婶,要是给小闺女新媳妇买,那当然去买人家的花布,可您要是自己穿,不是我吹,麻布可比棉布耐穿得多,还更凉快透气。不信你试试?我这有棉布的布头,你拽拽,再拽拽我这麻布,是不是?这要是在家干活,要耐用,要凉快,还是麻布好。花色是少了些,可是也足够了呀,您买匹蓝的,给家里爷们男孩穿,买个紫红的给自个儿,家里有老人的,或者不爱深颜色的,天青草绿也挺好看。或者您要是手艺好,几种颜色拼在一起——”她指指自己身上穿的一件反毛兔皮长马甲,“不也挺好看。”

她的马甲上是天青、紫红、深蓝三色麻布拼接成的方块图案,确实很好看。

她哥哥身上穿的罩衫,一面也用了拼布,把天青、深蓝和酱色的布剪成了长方条,错色拼接,另一面是深蓝色,也很好看。

易弦就是远远看见这对兄妹身上的衣服和旁人大不一样,才被吸引住的。

嫌货才是买货人。

这群讲价的大妈大婶当然是识货的,被姑娘这么一说,更心动了,再摸摸她和她哥哥身上做好的成衣,算算价钱,就慷慨解囊。

那姑娘的哥哥嘴笨,但是算账倒很快,全是心算,又准又快。

有人用现钱买的,也有人用貂皮换的。

买好了布,那姑娘还送给买布的人一袋亚麻种子,“很好种的,四个月之后就能收,我家住在这附近村子里,你问‘织麻的三三家’就知道了。拿收好的麻来买布,我给你打折扣!我们也收麻的,价钱是……得是干麻,这样才能过称。”

当下就有好多人追问怎么种麻,怎么去她家,价钱是怎么样的。

还有人问她家要不要收小徒弟的。还有人问能不能买了布代做成衣的,就做成三三和她哥哥穿的样式。

何田小声对易弦说,“这姑娘真聪明呀,她哄着人们种了麻,再来买她的布,还说是打折扣呢。他们家肯定是没人开那么多地,也没法照顾。”

易弦只觉得何田趴在自己耳朵边絮絮低语,耳朵都软了,管她说的什么都连连点头。

等排在前面的人散开了,何田又捏捏他的手示意,他才现,那叫三三的姑娘跛足。

从前已经绝迹的很多疾病,因为缺乏疫苗又再次出现。小儿麻痹症就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在偏远的森林中,即使在城市里,买不起疫苗的贫民幼儿也有得这个病的。

跛脚的猎人行动不便,只能靠陷阱捕猎,那收获就少得多。

要在山里讨生活,劈柴打水,破冰捕鱼,正常人还都要费力,何况残疾人。

不过这个织麻的三三挺聪明,她把耕种的活儿派了出去,这才是最费体力的。亚麻喜欢湿润的环境,得浇很多水,收获之后还得晾晒、脱粒、打捆……哪个步骤都是体力活。

但是织布机何田是玩过的,纺线、织布,跛不跛脚,影响不大。那个,讲究的是技术。

三三这是把技术活留给自己,体力活外包了。她另辟蹊径,给自己找了条致富之路。

终于排到何田和易弦,何田问了易弦的喜好,买了三匹天青色的,和三匹原色的,还买了两匹白色苎麻,又跟三三交流了一会儿。

交流的结果是,三三多给何田两包亚麻种子,还摸摸小麦的狗头,松给它一根同色的小方巾,绑在它脖子上。

这次可真是满载而归。

小船下水时船舷离水面只有二三十厘米。

返回的这一路更是和之前那次的心情天差地别,两人一边划船一边说笑,就差唱起歌了。

快到家时,何田指挥,把船划进了岔口。

这是条支流,小河只有六七米宽,两三米深,何田跳上岸,易弦把船上的竹篙插在岸边泥土中,拴好船,也跳上岸,小麦一看这两人都跑了,叫了几声没人要抱它,只好趴在船舷上,鼓鼓劲,小后腿蹲下又坐起来,反复几次,急得嗷嗷嗷叫了几声猛地一跳,跳到了岸上,朝着没良心的主人追过去。

等它追上了,何田蹲下摸摸它的小脑袋,再给它一块好吃的——煮熟的鸭肝。

何田砍了些树枝,全都砍成一米多长,捆成直径三十厘米的一捆,和易弦一人拖上一捆,扔进河中靠近岸边,水流平缓的地方,再把一根树枝一头削尖,插在河底,绳子捆在上面,就大功告成了。

这捆树枝沉在河底,几天后捞上来,就会有很多河虾、泥鳅、小鱼、螃蟹在此安家,放在船上一抖,就是丰富收获。

从河岸边再往里走,很快是一片沼泽地,大大小小的池塘相连,草地上到处都是用羽毛和草叶做的窝。池塘水面上浮着数不清的野鸭,间杂着各种水鸟。

何田扔给易弦一个草编的网兜,两人毫不客气地挨个鸟窝捡蛋。

小麦本来看到满地的蛋,高兴得要狂,紧接着看到主人的眼神,赶紧收敛,矜持地跟在何田身边。

回到家,何田煮上泡了一天的小米粥,打碎六个蛋,让易弦搅成蛋液。

她洗了三个大个的土豆,削皮,切成两三毫米的厚片,又切了一个洋葱,把一块熏兔肉切成薄片。

做好这些准备,小米粥也煮了半个小时了。

何田把小米粥移开,放上平底锅,先用鹅油把洋葱丝炒得金黄,平平地铺上一层土豆片,再铺上一层熏肉片,如此反复,最后是一层土豆片,这时,在蛋液里加上一点盐,倒进锅里,轻轻摇晃。

没一会儿,蛋、肉、土豆的香气就满室飘逸,引得小麦直吞口水。

这个蛋饼煎好之后,何田把一只大陶盘倒扣在平底锅上,一手抓着锅柄一手按着盘子,一翻,蛋饼就掉进了盘中。

吃的时候像切蛋糕那样用刀切成一牙一牙的,从侧面看,金色的蛋,土豆,粉红色的肉,层层相错,仿佛大理石花纹。

吃起来,最中心的土豆软糯,底部的焦香,熏肉咸香有韧性,蛋香甜虚蓬,口感和滋味都很丰富,再配上小米粥,这顿晚餐就吃得十分满足。

这时,窗外的太阳开始落山了,橘黄色的金光把林中的叶子树枝都染上一层金色的虚影,窗台下,陶杯里的红薯块不少开始长出小小的绿芽。

室内欢声笑语,偶尔间杂着小狗的叫声,室外,田地中的各种作物静静地在生长,努力吸收春日最宝贵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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