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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母子之间该如何

忽然,计谋眼神一闪,目光停留在郁如溪画像上的脸颊处,那里似乎有一道浅浅的淡朱色印记,计谋疑惑地凑近仔细一看,确有上下两道圆润的浅印,他仔细一想,似乎自己从未在这画上留下任何印记,那这是何物?

他伸手轻轻一抹,那淡朱色已浸入画卷,他又凑上前去,用鼻子闻了闻,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这香味十分独特,又似曾相识,计谋苦思半晌,还是无果,摇了摇头,也许是二娘什么时候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吧。

计谋坐到书桌前,翻阅着一张张少年时画的画写的字,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瘦小身影深夜时还坐在书房,笨拙地写字、画画,不由得笑了起来。

翻到最后时,计谋的笑容凝固,目瞪口呆,看着眼下一副“龙飞凤舞”的画,这是我画的?

那画中有一只身形滚圆的老虎,肥头大耳,头上的“王”字弯弯曲曲写成了“丰”,贼眉鼠眼,两撇鼠须,一口大板牙,尾巴似兔子,正趴在一块巨石上,晒着太阳,左上方写了四个歪歪扭扭他认了很久才认出来的字:猛虎下山。

计谋嘴角一阵抽搐,眨了眨眼睛,甩了甩脑袋,这一定是幻觉。

可他闭上眼又睁开,这幅画真实的就在眼前。

这是何时画的?计谋抓了抓头发,难道是梦游时所画?

计谋又往后翻了一页,再次石化,这一页是一首五言绝句,字体既不是柳体也不是颜体,说它像狂草又没有那种韵味,更像是稚童胡乱写了一气,古诗计谋也无法全读出来,只看懂了寥寥几句:更上一层楼,明月几时有?而落款则是两个更复杂难认的字,还画了一条四脚蛇模样的丑东西。

其余的都是鬼画符一般,哪里看得清楚。

计谋一看这字,就知道定然不是自己写的, 他便是最开始练字时,都能一笔一划将字写得至少工整,这字,肯定不是他写的。

如此境界高深的书法,难道是二叔喝醉时写的?二叔的字倒是从没见过。

计谋带着一肚子疑惑,走出了书房。

明月高悬,湖面如镜,清风拂面,秋虫轻鸣。

小雪苑里,西荷正在湖畔亭中安坐,不紧不慢绣着一件红色的长袍,长袍上凤凰旋舞,百花盛开,金丝作云,银线为边,极尽华美。

计谋正在一旁面对着一桌各色菜肴和点心狼吞虎咽,吃得腮帮子鼓起,大快朵颐,伸长了脖子咽下一大口饭菜,心满意足赞道:“还是二娘做的菜好吃!”

西荷看了他一眼,眯眼一笑,道:“让你天天吃也会腻。”

计谋摇头道:“怎么会腻?一辈子都吃不腻呢。”

西荷失笑,又低头绣着袍子,不多时,剪掉最后一根银线,然后站起身,拿住长袍的两个衣角抖了抖,上下查看了一番,露出一个满意笑脸,对计谋道:“来,试一试。”

计谋愕然道:“现在就试?”

“不然呢?”西荷奇怪道。

“好...”计谋抹了抹嘴,站起身就要拿过长袍。

“先把你身上衣服脱了。”西荷拍掉他的手。

“啊?为何还要脱衣服!”计谋老脸一红,惊讶道。

“不脱衣服怎么知道是否合适!快!”西荷横他一眼,嗔道。

“那...那我回房里试去...”

“哟?还会害羞了?是谁十岁了还跟我睡一张床呢?”西荷一脸好笑看着计谋。

计谋吭哧着,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不试了。”

“快点!从小到大给你洗了多少次澡!这才十年不见,就生疏了?”西荷怒道。

计谋无奈,只得背过身,缓缓解下身上的衣物,只留一条短裤。只是西荷原本还满是笑意的脸上,在看见计谋赤裸着的后背时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略带释然的无奈和一丝淡淡悲伤,以及缓缓凝聚起来的心疼,眼中不知何时就泛起了泪光,一手捏着红袍,一手如陷泥沼般缓慢地朝前伸去,停留在计谋后背,微微颤抖着不敢去触碰。

宽大而健硕的后背上,肌肉线条分明,体态匀称而极具爆发力,整个后背都是暗蓝色与青黑色的刺青,那是一副修罗图,头顶日月,脚踏幽冥,手托山海,周围群魔乱舞,蔓延至手臂和腰下。一道道盘根错节的伤疤却如蜈蚣一般爬满了他的皮肤,或狭长蜿蜒,或深刻狰狞。尤其腰间那一道,几乎就贯穿了整个腰部,手臂、腿脚,布满了各种伤痕,只是看着这些伤痕,西荷就已不敢想象计谋在修罗岛内岛是怎样生活的,或者说生存更贴切。

“转过来。”西荷沙哑的声音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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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传来。

计谋低头沉默,慢慢转过身体,西荷虽强作镇定,也想到了什么,却也还是被眼前一幕摄住了心神。他的胸前同样是一副刺青,那是一张修罗的面孔,与相国府前门影壁上的修罗王有几分相似,只是还未完全布满前胸,双目被血红色灌注,巨口张开,怒目张齿,须发狂扬,与计安南身上的刺青异曲同工,却又略微不同,胸腹间同样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以及他略显可怖的身躯,西荷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良久才回过神来。

“都说了不试了。”计谋面带惭愧道,他早知道西荷只是借试衣想要求证她心中疑惑,只是不想让她看了心中难过。

“怕我吓着?”西荷伸手轻轻在计谋胸膛拍了拍,强笑道,“又不是没有见过。”

计谋知道她此时心中定然是极心疼、失望的,见她强作欢颜,心中亦是有些苦涩,许多愧疚,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又沉默下来。

“你们计家的男人啊,真是一个脾性。”西荷甩了甩手中的红袍,示意计谋侧身,“你二叔当年也是不声不响地就离开,回来时身上就和你现在一样,带了一身的伤不说,光是身上那些妖魔鬼怪就吓了我一跳呢。还有你父亲,你知道你母亲是为什么才嫁给他吗?原本你娘是看不上你父亲的那斯文书生的,后来你爹为了救她,一人独闯北海秘境,命都丢了一半,你娘看到了他身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和数不清的伤疤,鬼使神差就喜欢上了他。要说你母亲才真是个胆大的女子,和你爹走遍了东域诸国,东海南海北海都逛了一圈。我就比不上她啦,我只会待在旷雪,你二叔去哪儿我都不愿意去,怕拖了他的后腿,你二叔游历天下,从来都是刀光剑影的,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敢随他去啊!”

秋风吹拂着纱幔,带来些许忧伤,计谋细细听着,伸展开手臂,西荷边给他穿上长袍边顾自说着:“我呢,只会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闲了找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时间,总觉得世间事与我无关,所以从不管你二叔做些什么,只要能看着他在眼前就够了。对你也是一样,二娘不奢望你将来有多大出息,也不想你做你父亲那样的人,事无巨细都要挑在肩上,太痴情、太辛苦;更不想你做你二叔那样的人,闲云野鹤随心所欲,太无情、太缥缈,让身边的人担惊受怕的。只希望你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人,不变初衷、不理纷扰、不求永恒、不负本心,活得自在、愉快。”

给计谋穿好了长袍,又给他系上腰带,西荷露出满意的笑容。计谋微微垂着头,不去看西荷的眼睛,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西荷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计谋的脑袋,柔声道:

“既然你还是选择了像你父亲和你二叔一样,复苏了修罗血脉,二娘也知道拦不住你了。但计氏这一代只有你一人,你将要承担和面对的将来都会比他们更多,将来你父亲和你二叔老了,这一切就需要你独自来肩负。你是个从小就极懂事的孩子,二娘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以后的路就得自己走,无论有多艰险,你都必须走下去,懂了吗?”

计谋还是头一次听西荷说这么多的话,西荷是话不多的女子,常常只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计谋就知道她的意思,但也许是十年来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想念,也许是计谋即将北上天阙,还是忍不住有些唠叨,计谋眼睛有些红,点头答道:“懂的。”

西荷嫣然一笑,拍拍他的脸,后退一小步,打量着计谋,眉头微皱,思索道:“这礼服我还是第一次做,会不会难看了些?要配什么头饰玉佩和腰带鞋子好?”

计谋笑道:“好看,配什么都好。”

西荷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你这孩子,成亲是男人一生中最严谨最重要的事情,可不能随性。”

一说到婚姻,计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黯淡,问道:“非去不可吗?”

西荷一窒,抬头看向计谋疑问的眼神,反问道:“不想去吗?”

计谋摇了摇头,看向远处的湖面,道:“我不知道。”

西荷此时才想起,这孩子在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在很远的北方、在那座帝都里时的表情是多茫然,他那时问自己什么是妻子,自己回答的是你的母亲就是你父亲的妻子啊。而他顿时就沉默下来,说那我还是不要妻子了,妻子会离开我和我的孩子。西荷只当那是一个孩子的童言无忌,没有放在心上,而此时才觉得自己好像从没问过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想必计平南和计安南同样也不会管他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我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是谁,甚至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只知道我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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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知道她是定西公主,也知道是皇帝赐婚,我无法拒绝,对吗?”

西荷静静听着,静静思考,然后坐下,倒了两杯茶,笑道:“看来你是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计谋默不做声。

西荷笑眯眯道:“我也没见过她,但知道她是杨玉和杜师影的女儿,闺名杨减诗,自出生就赐封定西公主。不过你二叔见过她,曾私下跟我评价此女:国色天姿、蕙质兰心、高雅果敢。能得你二叔如此评价的女子,那可是绝少的喔,我看你二叔就差亲自把她接回旷雪先当侄媳妇养着了。”

计谋听后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起来,转过头,问道:“当真?”

西荷见他终究还是对未婚妻很上心的,便也放下心来,不抗拒就是好的,感情这东西说到底还是要靠时间来增进。

“那我问你,你未来的岳父和岳母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计谋一愣,然后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天下名将录》和《天下名士集》,那上面有杨玉和杜师影的简介和画像,“一位是帝国亲王,一位是帝国大学士。”

“你看过的那些出现在字面上的东西还只是冰山一角,帝室总是要保持神秘感。对于杨玉,我想没有人比你父亲更熟悉。他与杨玉同为帝国四杰,在当年的天阙校武中名扬白禹,杨玉视你父亲为平生对手,你父亲同样对他极为推崇。你这位未来岳父是十足的军人,想必你也在兵书上看过他的辉煌战绩,生平不败,甲岚北方诸军团闻玉变色,西域和幽云也都十分忌惮他。”说到这里西荷沉吟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计谋,又道:“他与你母亲亦是好友。”

计谋回过头来,凝视着西荷,问道:“只是好友吗?”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嘛?”西荷眼神玩味看着他。

“老爷子告诉我的。”计谋转过头。

西荷一怔,没有想到老爷子会跟他说这些,点头道:“既然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用说了。这都要成亲了,两家就是一家了,上一辈的恩怨和你们不相干,你只要记得对人家姑娘好,不负人家,不丢咱们家的脸就够了,千里迢迢嫁到旷雪来,不能让人家受了委屈。”

计谋低头应是。

西荷满意一笑,又道:“那你又知晓你岳母多少事?”

“这倒是极少,只知道她是名冠帝国的博文苑大学士,极有才学。”

西荷饮了一小口茶,淡然道:“她和二娘的关系那可是极好的,不知道吧?”

计谋对此还真是不知情,也从未听说过,半信半疑道:“当真?”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问当真两字?当年我和她同在博文苑求学,同住一间屋子很多年,你说呢?”

“那...她会不会不喜欢我?”计谋忽然问道。

西荷一愣,洒然一笑,道:“不用担心,她是一位极好的先生,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定会喜欢你的。”

计谋面露了然之色,他也是头一次听西荷说起这些事情,原来二娘也曾在天阙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对长辈们的过往知之甚少,心中也很是好奇,问道:“二娘和二叔也是在天阙相识的吗?”

西荷一愣,没想到计谋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笑道:“唔,是呢,你父亲当年和杨玉都曾在博文苑求学,还有你母亲,也在博文苑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你二叔后来也来到了天阙。天阙校武时,你母亲偷偷化作男装跟着你父亲,你父亲一鸣惊人,率风林火山军团与杨玉的玉枪军战得平分秋色,雄姿英发。你二叔那时候在博文苑可干了不少坏事,十分讨厌,整日在天阙惹是生非行侠仗义,凭那副臭皮囊惹得天阙不知多少豪门小姐死活要嫁给他呢!”想到趣处,西荷不由得露出笑容。

计谋也像是看到了当年情形,嘴角微微扬起。道:“可他最后还是拜倒在您脚下了。”

西荷竟然脸上一红,稍有些不正常地咳嗽一声,道:“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

计谋一奇,二娘竟然有如此女儿作态的时候,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秘辛不成?不过奇怪归奇怪,他也不能多问,回头得找二叔打探打探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多是西荷在嘱咐计谋迎亲的规矩,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像每个自己孩子即将成家立业的母亲一样,怎么说都不觉得多,计谋看得出来西荷心中对此是极在意的,便细细听着,直到西荷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见西荷有些乏了,让她早些休息,才告退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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