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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怎样的年代

东庭内,古老破旧的庭院经年累月无人修葺,斑驳的石壁上长出了一片片青苔和不知名的小花,森森树影下的房屋上爬满了青藤,又有许多奇异的小兽在庭院里时隐时现,自由嬉戏,鸟语花香中更显得幽深僻静。

庭院中间的位置,一张老旧的石桌旁,气氛有些诡异。

顾岐山拿着杯子小口小口优哉游哉喝着烈烟送给他的炎池烈酒,酒液赤红,浓稠如蜜,上层还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着实神奇,顾岐山小酌一口,眉毛都被刺激得抖动起来,显然是舒爽至极了。

“烈烟丫头啊,这酒真是好东西,老头子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喝到如此甘醇的炎池酒了。”

顾岐山砸吧了一下嘴,却没有人理他,抬眼望去,只见烈烟正一手托着下巴,面露“慈爱”笑容一动不动盯着计谋;敖鏊则是神色冷清,淡淡地坐在凳子上,但飘忽的眼神表明她有些心不在焉;杨减诗还是一如既往的飒爽风格,只是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计谋;赤律蓝则是满脸好奇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真是太好玩儿了!这几个姐姐似乎都认识计谋哥哥,尤其是杨减诗,她们一个比一个好看,她都快看得眼花了;兰岳嵉倒是像个饿死鬼似的,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抓着馒头正胡吃海喝,还偷偷给了计谋一个“兄弟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计谋已是脑门见汗,头皮发麻,如坐针毡,脸色有些苍白,脑海中浮现出半个时辰前那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众人走进了庭院后,来到前院时杨减诗正巧在收拾桌子,老头儿一看立马跳脚叫道:“嗳嗳,杨减诗你个臭丫头,我还没吃完呢!别收别收。”

计谋一听,心里咚地一声,瞪大眼睛问道:“您叫她什么?”

老人回过头奇怪道:“小兔崽子,连你自己未来媳妇儿都忘了?难怪她跟你生气呢。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

话还没讲完,杨减诗就俏脸通红拿起一根鸡骨头朝他嘴巴扔过来,“闭嘴!”

“媳妇儿?”计谋一瞪眼,茫然道。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赖账来的吧?计平南那个闷葫芦没告诉你杨玉的女儿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你小子是想悔婚不成,皇帝陛下不是钦赐的婚约嘛,不对…你们俩不认识?”老者像是恍然大悟,哎呀拍了一把大腿道,旋即畅快地哈哈大笑,像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般。

“杨玉的女儿?”

计谋先是一呆,然后脑袋中像是烟花炸开般,联想到他还在玉亲王府的种种回忆,杨减诗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到现在的一幕幕场景,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兰岳嵉和赤律蓝也是瞪大了眼睛瞧着计谋和杨减诗,表情除了精彩还是精彩。

就在此时,烈烟笑眯眯地拍了拍计谋的肩膀,转向一旁的敖鏊道:“原来你就是计谋啊,你看看她,可还认识?十年前她可是在你家住了很久喔?”

敖鏊一惊,想阻拦烈烟也已来不及,方才在来的路上,经不住烈烟软磨硬泡,便将十年前西行修罗岛和旷雪城的事告诉了烈烟,原本在她看来只是一段美好回忆而已,但被烈烟如此添油加醋一番,就变了味道。

计谋又是一呆,看着清丽绝伦的敖鏊有些茫然,十年前?十年前正是他进入修罗岛的时候,可他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敖鏊,若说在他家中住了很久那就只能是他离开旷雪城后的时间了。那应该就是西荷曾跟他提过一次的那个在他书房里胡写乱画的那个来自盛龙的姑娘?

他才记起在离开旷雪城北上前西荷给在书房看书的他送夜宵时,他让西荷看了敖鏊写的那些鬼画符和画,西荷忍俊不禁掩嘴而笑,告诉他那是一个盛龙的小姑娘写的,那个小姑娘还曾在修罗岛与他同乘过一辆马车,计谋当时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阿姨”的那女子,原来是个小姑娘?可那时的女子,也和眼前的敖鏊完全不一样啊。

兰岳嵉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下巴落地,一脸震惊看着计谋几人,好家伙!这关系有那么点复杂啊。

赤律蓝亦是小嘴张开,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计谋,小声道:“计谋哥哥,你还好吧?”

计谋只觉脑门被雷劈了一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有了先前那一幕。

烈烟促狭笑道:“怎么?还没想起来?”

计谋尴尬一笑,道:“我其实不曾见过敖鏊姑娘,但听二娘说起过,还请见谅。”

烈烟美目一转,哦了一声,又道:“你二娘可是计安南之妻?”

“是。”

“你二娘好看,还是我好看?”烈烟身体前倾,笑意黯然盯着计谋,一双妙目晶莹剔透。

计谋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为何烈烟要问此问题,直觉告诉他,可不能得罪了烈烟,只好硬着头皮道:“都好看。”

烈烟作势要打,计谋连忙低头,烈烟冷哼一声道:“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姨,不老实!”

计谋不敢搭话,敖鏊一阵头大,赤律蓝和兰岳嵉一副乖宝宝的样子,默默看戏,顾岐山则是自顾自喝着酒,喝人嘴软嘛,不说话就好。

杨减诗则是面色如常,看不出表情,似乎跟她没关系似的,可大眼睛余光还是往敖鏊身上扫了扫,心底暗暗有了小算盘,这个自己都觉得长得完美的女子,肯定和计谋有什么猫腻!

烈烟又笑望着杨减诗道:“久闻玉亲王家有定西公主,天姿聪颖绰约脱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就叫你减诗,可以吗?”

杨减诗自幼就在杨玉怀里长大,早见过霸王门的许多密报,自然清楚眼前烈烟是何许人也,杨玉曾为她解读过霸王门的许多秘辛,其中就有烈烟隐世二十年于炎池秘境之事,杨玉认为烈烟才是烈焚城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仅此一说就足以看出烈烟将来地位。

杨减诗本就没有公主架子,杜师影可是从小就教了她许多为人处世的秘诀,她面带微笑点头应道:“减诗也久闻烈烟姑姑的大名,父亲都说过很想见一见烈烟姑姑。”

烈烟眼眸含笑,心中对杨减诗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杨玉和杜师影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许多人比如敖鏊叫烈烟就是以姨娘称呼,但杨减诗偏偏以姑姑称呼,这就是把她当做杨玉的亲族来看待,虽只是个称呼而已,但其中的意思就完全不同,这个小丫头,着实聪明。

“真会说话,我对玉亲王殿下也是神往已久,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是经常提起你父亲,常常跟我说些他们当年在东庭顾先生门下求学时的趣事呢。”烈烟笑道。

赤律蓝忽然开口道:“您弟弟是‘白禹四杰’中的那位烈燃先生吗?”

烈烟望向赤律蓝,笑道:“公主殿下也知道‘白禹四杰’吗?”

赤律蓝乖巧摇头道:“我并不熟悉,但在如溪先生的书中看过。”

烈烟了然道:“噢…如溪先生。”然后扭头望向计谋,“是你母亲吧?”

计谋点了点头,神色有一丝怀念。

烈烟温和一笑,望向顾岐山道:“你们口中的‘白禹四杰’,可都是顾先生的学生。”

赤律蓝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哇的一声,睁大了眼睛盯着顾岐山,问道:“顾先生,是真的吗?”

顾岐山斜眼瞟了一眼赤律蓝,道:“假的!”

烈烟忍俊不禁道:“您就别骗她了。”

赤律蓝小嘴一撅,哼了一声,身子一扭。

正在一旁胡吃海喝的兰岳嵉见赤律蓝吃瘪,不由得开怀大笑,嘴里的水果都笑喷了出来,赤律蓝瞪了他一眼,一巴掌就拍在兰岳嵉的脑门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计谋小心翼翼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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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旷雪城前,家父曾叮嘱过,到天阙后首先就要来东庭拜会顾老先生,并将此物交给老先生。”

说着手腕一闪,一个造型别致的四方形玉盒就出现在桌子上,玉盒一出来,众人就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玉盒上缓缓飘散着白色的冷气,幽幽不绝。

顾岐山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众人,问道:“这东西,不怕被人看见?”

计谋笑道:“家父说了,顾先生自有定夺。”

顾岐山花白的眉毛一扬,呵呵笑道:“这个计平南,不仅本事涨了不少,肚子里的弯弯道道也比年轻时多了不少嘛。”

言罢手一挥,玉盒上一道繁复的阵法就飘然散去,精美的玉盒盖子从中自然分开,玉盒内的东西就显现出来。

兰岳嵉和赤律蓝早就迫不及待,伸长了脖子往里边一看,顿时双眼圆睁,头皮发麻,浑身凉了一大半,赤律蓝更是一把捂住了嘴,差点就惊叫出声。

杨减诗和敖鏊倒是十分淡定,两人都是坐直了身子,身姿曼妙,目光清冷,扫了一眼那玉盒,似乎对这盒子和盒子里的东西完全不在意,在意的是坐在对面的人而已;但待她们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烈烟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也不揭破,看见了玉盒里的东西,连她也忍不住一惊,这东西,着实有些...吓人。

青色的玉盒里,淡白凉气缭绕,居中摆放着一颗...头颅。

那头颅头生四角、双目紧闭、妖异邪魅,灰色长发如云般凌空轻舞,眉心一道鲜红印记,脸颊生有丝丝裂纹,通体洁白如玉,即便是闭着双眼,也让在场的众人感受到了极其强横的源力气息,宛如上古异兽。

烈烟双眼一凝,神色肃然,道:“魔族?”

顾岐山喝了一口酒,扫了一眼,道:“只是一颗用白玉制成的雕像,不过其中蕴含的魔气却是真实的。”

计谋几人亦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皆是十分震惊,一时忘了言语。

魔族自上古时现世,距今已有数万年,在那混沌初开的年代里,人、鬼、神、魔、妖、修罗,六个最强大的种族,日日夜夜大战不休,最强大的,就是神魔二族。

上古魔族的本源已经无法考证,在人族最古老的书籍记载中,魔族中的皇族也就是天魔,最终被神族和人族联手所灭,导致了魔族的灭亡。

而如今的所称“魔族”,其实就是修行了魔道的人。

如今还有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魔教”,都被世人称为魔族。

魔道修行者其实并不罕见,东域数千年来,魔道都是仙门的大敌。

最为东域人熟知的,如千年前的魔教教主轩辕穹,就是让东域又敬又怕的大豪杰,他曾一人独闯盛龙,亲手捏断过妖族四位长老的脖子;也曾独自挡在白禹皇帝的车驾前,让皇帝出兵甲岚,收复失地;据说他还是幽云金帐的座上宾,可与幽云帝王称兄道弟。

对计谋来说,魔族中人他亦是不陌生,修罗岛白阎王阎延,就是白禹有名的魔道修士,那一身紫色源力,就是最显著的特征。

但众人眼前这个玉盒中的头颅,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如今的魔族,而是曾令天地变色的上古魔族中的天魔皇族。

兰岳嵉啧啧赞叹道:“这家伙,谁雕刻的?也太栩栩如生了吧,比我娘都要好看那么一点。”

赤律蓝最喜欢的就是跟兰岳嵉抬杠,立马接话道:“你娘很好看吗?有敖鏊姐姐好看吗?”

兰岳嵉翻了个白眼,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比她好看了!”

敖鏊冷冷地看了兰岳嵉一眼,眼中寒气逼人,兰岳嵉立马像只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道:“至少也是一样好看!”

赤律蓝捂着嘴得意地嘻嘻笑着。

杨减诗自幼就博览群书,自然也看过许多关于上古魔族的记载,疑惑道:“左相国为什么要将这样一尊雕像送给您?”

顾岐山思忖片刻, 摇了摇头,显然也搞不懂计平南是什么心思。

又问计谋:“你父亲现在何处?”

计谋答道:“父亲已亲率修罗夜叉军团前往帝国西部战线,抵御甲岚东进侵略。”

甲岚再次东侵,随着战火的逐渐蔓延,两国间的小冲突不断,已有失控的迹象,离正式宣战已然不远。

显然帝都的大人物们还未将这些消息公之于众,因为两国间的战争还没有完全爆发,冒然公布战况,定会给白禹民众带来不必要的惊慌,而且正值帝国天阙校武和秋月盛会之际,皇帝正力求将白禹声势推上高峰,即便要公布,也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到那时,推波助澜,帝国上下将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以更高昂的士气决战甲岚。

只是甲岚与白禹的战争若是爆发,那必将是漫长而又残酷的,帝国不仅要抵御外敌,原本初定的国内局势也会发生变化,更不用说北方还有幽云虎视眈眈,东方更有盛龙妖族明暗不定,可以想象帝国若是大战爆发,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烈烟闻言,疑惑道:“难道左相国是想告诉您,天魔皇族已现世?并与此次两国的战争有着某种关系?”

顾岐山思索片刻,却也一时间没有答案,“天魔皇族乃上古魔族中血统最为纯正的一族,已有近千年不曾出世,世人皆认为他们已经永远消失,但也有不少学者认为这一族是在宇宙中某个秘境休养生息,等待着某一天再度降临,因为他们太过强大,曾与上古神族大战于虚空宇宙中。历史上天魔皇族每一次现世,人间便会迎来战火纷飞,江湖亦会血雨腥风。”

赤律蓝和兰岳嵉睁大了眼睛,一人哇了一声,好奇道:“这么可怕吗?”

杨减诗忽然开口,道:“但这些都还只是猜测,目前最迫在眉睫的,应该还是帝国与甲岚一触即发的战争吧?”

烈烟面带赞许看了一眼杨减诗,小丫头还挺机灵,果然虎父无犬女呢。

顾岐山沉沉嗯了一声,望向烈烟,问道:“烈焚城对此有何看法?”

烈烟自然清楚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她离开霸王门时烈焚城就与她就此事商讨过,便道:“父亲的意思从未改变,白禹子民必当为国分忧,帝国若是需要霸王门出兵西方,霸王门定会鼎力相助。”

顾岐山胡子一翘,冷哼一声,道:“少给老夫打马虎眼,若是霸王门的军团派去西方战线,那东部又要谁去防着傲世那条老泥鳅?”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色古怪,目光转向面容清冷的敖鏊。

敖鏊倒是十分大方,朝顾岐山笑道:“顾先生大可放心,我在天阙安然无恙,我爷爷就不会出一兵一卒袭扰白禹。”

烈烟拍拍敖鏊的手,笑道:“看来你爷爷让我护着你来天阙,是为了安某些人的心嘛。”

顾岐山吹胡子瞪眼,显然是不信,一脸鄙夷,“那个老狐狸,就想着白禹跟甲岚打个头破血流!他好坐收渔利。”

烈烟却道:“顾老不用担心,只要家父在霸王门,盛龙就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杨减诗亦是面色淡然,无所谓道:“您这么着急干嘛,就算开战了又不要您上前线,再说了,您就对白禹这么没信心?我回头就跟我爹说去,我也要领兵打仗!”

顾岐山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瞪了杨减诗一眼,骂道:“混账!你爹领兵打仗那是天经地义,你少跟着胡闹。”

杨减诗不经意地看了敖鏊一眼,眼神坚定,道:“我爹都说了,杨家儿女若是要死,就应战死沙场,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计谋闻言,望向杨减诗,十分意外她竟能说出这般热血之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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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对她的印象又有了几分转变。

烈烟嘻嘻一笑,打趣道:“定西公主可不能乱说,要是你去领兵打仗了,留计谋一人在家独守空房不成?”

顾岐山一听,心情顿时大好,仰头大笑,连说三个好字,连灌了三大口酒。

计谋哪里料到烈烟竟如此口无遮拦,就是故意捉弄他,一句话就差点被噎死,老脸一红,哼哼哧哧,不敢答话。

杨减诗更是羞恼难当,这个烈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般恼人话都能随口说出来,当即就霞飞双颊,臻首低垂,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敖鏊瞧见杨减诗那副羞怯小女儿作态,又看见计谋那憨傻模样,她又仔细观察了两人一番,清冷绝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有趣的神情,她到了东庭才知晓计谋和杨减诗是皇帝钦点的婚约,二人根本就素未谋面,原来她在盛龙时在书籍上看过的那些关于情爱的故事竟是真的。

赤律蓝和兰岳嵉则像是两个好奇宝宝,眨巴着眼睛,脑袋时而转向左边、时而转向右边,津津有味看着众人。

烈烟不再逗弄这两个脸皮薄的晚辈,虽然她确实很想把计谋吊起来一顿狠揍。

环顾一圈,笑出声来,努了努嘴,道:“咱们这儿可是稀罕了,白禹定西公主,左相国之子,盛龙长公主,幽云小公主,冷雾山庄少主,你们几个今天若是被人一锅端了,那这东域可就真的天下大乱啦!”

顾岐山抠了抠鸡窝般的头发,斜眼道:“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烈烟眉开眼笑,火红色长发一甩,毫不在意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有顾大先生在此,便是天尊亲临,也能安然无恙啊。”

顾岐山抠着脚丫子,翻了个白眼,道:“烈丫头,少给老夫戴帽子。你到是和烈燃那风流小子很像,那小子当年就靠着一张油嘴一条滑舌在天阙城混得风生水起,我看你啊也差不了,不过老夫有个问题还没想明白,你说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吧?怎的就还没嫁人呢?”

烈烟一听,柳眉倒竖,那一头火红长发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赤律蓝大眼睛一亮,哇地一声叫了起来:“着火啦着火啦!”

兰岳嵉亦是跟着鬼叫起来:“不好啦不好啦!”

计谋顿时感受到了烈烟身上传来的恐怖源力,宛如火山即将爆发!

烈烟咬牙切齿看着顾岐山,一字一句道:“顾先生,您能不能说得再清楚点?”

顾岐山哈哈大笑,畅快至极,当饮一杯,一边喝酒一边朝着杨减诗挤了挤眼睛。

杨减诗心底暗喜,知道顾老头儿是在为自己“报仇”,定是瞧着烈烟一直逗弄自己,这才故意刺激她一番。

顾岐山忽然站起身,老人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仰头望向庭院里那棵年岁已有千年的古银杏树,那上面有许多木制的名牌,那都是他的学生们写上自己名字挂上去的,其中就有烈燃、计平南、杨玉,在所有名牌的最上方,有一块足有其他牌子数倍大的木牌,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郁如溪。

老人苍老的脸庞上露出缅怀神色和淡淡的笑意,缓缓道:“兔崽子们,都出息了啊。”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纷纷抬头,望向古树上正随风摇摆的那一枚枚木牌子,饶是烈烟这般心性之人,都暗暗心惊,那些木牌上的随便一个名字,如今在东域都是名震四方。

计谋抬起头,目光停留在那最大的一块牌子和上面完全称不上好看的笔迹,他深邃暗蓝的双眼中满是笑意,仿佛亲眼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有一道跳脱身影,爬到了古树上,偷偷挂上了这块“鸡立鹤群”的大木牌,得意洋洋。

赤律蓝微微侧目,大眼睛骨碌碌在计谋脸上看了又看,也望向古树上那块特别的木牌,笑得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也得意洋洋,因为只有她能看见计谋心中所想的景色,别人都看不到。

杨减诗和敖鏊有些意外地望向赤律蓝,二女都是神识敏锐、天赋异禀之人,显然察觉到了赤律蓝身上有着特别的秘密,此时那摇头晃脑的样子,又好笑又可爱。

烈烟看着顾岐山瘦弱的背影,看着他乱糟糟的白发,灰白的麻衣,脏兮兮的酒葫芦,在这一刻竟是觉得这位白禹曾经的“帝师”、这个连烈焚城都十分敬佩的老人是如此的伟岸,她还记得烈燃曾自豪地对她说过:在老师并不宽厚的羽翼下,我们可以肆意长大。

烈烟轻声打破了当下的寂静,道:“说起来,这几个孩子也算是您老的徒子徒孙了,按辈分都要叫您一声师公,今日能有缘相聚,也是命中注定。烈燃也特别嘱咐我,让我代他向您道歉,多年不曾回东庭来看您,希望您可以原谅他。”

计谋亦是接话道:“父亲也让我向您问好,再向您告罪,他说待天下太平之时,会亲自来陪您喝酒。”

顾岐山一动不动看着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目光有些恍惚。

计谋等人望向顾岐山,老人一口酒下肚,脸色已是有些红润,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显得有些垂老,但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他沉沉地嗯了一声,道:“人老了,记性也就差了,那些小子曾经给我吹过很多牛,我却都记得很清楚,如今再想一想,他们倒是做得很好,至少没有骗我这个老家伙。”

不论是计谋,或是杨减诗,还是烈烟,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那个年代博文苑东庭的故事,但对于赤律蓝、兰岳嵉、敖鏊来说,却是有些陌生。

赤律蓝最是好奇,她最喜欢看书,不论是幽云的王庭书院还是家里的私藏书房,她都待过很长时间,最爱看的还是郁如溪写的《东游慢记》,故而她总是缠着李非秦让大国师给她讲故事,最后李非秦肚子里那点存货都讲完了后,终于答应让她来东庭找顾岐山,至于李非秦和顾岐山是什么关系,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赤律蓝开口问了一个藏在她心里已很久的问题,道:“顾老先生,您为什么不能像如溪先生那样,也写一本书呢?把所有的故事都记下来,那样后人不就永远都记得您了吗?”

顾岐山回头看着这个他第一眼见到就觉得机灵劲十足的小姑娘,就想到了那个和他斗了大半辈子的幽云大国师,不得不佩服的是李非秦的胸襟和胆魄,敢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幽云公主来到白禹见他顾岐山,换成他就做不到,并非不敢,而是不愿。

顾岐山摇头笑道:“故事并非故事,有太多故去的人和事,老夫若是再回想一遍,太累;如溪丫头是个喜欢动笔头的人,老夫恰好相反,太费脑筋的事情老夫已经做不来了,比不上李非秦,甘愿为幽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敖鏊对于东域的历史并不了解,也许是因为她的年纪在盛龙那些老怪物眼里还太幼小,连敖靖沧都很少让她了解东域,她在盛龙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上山下海收集各种各样的宝贝了。

但前后两次相隔十几年的东域之行,让她对这块浩渺大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否则她也不会答应敖靖沧的要求再次来到白禹,要知道她不想做的事情,便是敖世都拿她没有办法。尤其此次与烈烟同行来到天阙城,来到博文苑后,对白禹帝国又有了不一样的印象,若说对敖鏊影响最大的,还是她见过的一个个活生生的面孔。

敖鏊一直都在仔细听着,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若是没有人记载,后人又如何知晓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

老人站起身,微驼着背走到廊道的台阶上坐下,眼睛微眯,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很多年前的一幅幅画面,像是睡着。

许久才道:“那是一个波澜壮阔、前无古人的年代。”

——第二卷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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