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盲眼世子
回到霍府之后，雨已经停了。
孟梨从侧门进去。
乌青门柱，梅红灯笼，在蒙蒙的雾气里随风轻晃，平添诗意。
孟梨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抬眼便看见霍玉悠悠然站在前侧边的廊下。
“霍将军？”
孟梨走过去时，闻到他身上有一点酒味。
霍玉目光含笑：“刚从楚府回来？”
“嗯。”孟梨偏头看他，“喝酒了？”
“你也会明知故问了。”霍玉垂眸轻笑。
“跟你学的。”
孟梨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朝着小院走去，他却跟上了，“专门等了你这么久，两句话都不愿同我说？”
孟梨默，这人病又犯了。
霍玉倒是丝毫不在意孟梨的冷眼，幽幽问道：“从前不声不响的，结果突然就在宫宴上拿出了景贤帝的圣旨，力排众议让潇岿同意重审当年孟家的案件，我当真是小看你了。”
孟梨一直沉默。
“我甚至不得不怀疑，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霍玉问。
孟梨笑，微微偏头：“将军不觉得多年前的件案子疑点重重吗？
孟丞相为大景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最后却落了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不管我是作为孟渊老丞相的女儿，还是大景国的子民，想要还这个心怀天下的大景功臣一个清白，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没有因这事责怪你的资格。”霍玉站定了脚步，“只是孟梨，你瞒了我太多事情，这让我感到难过，因为我不敢再相信你了。”
“这世上谁没有许多秘密？”孟梨表情仍旧十分无所谓，“你说是吧，霍决，霍二爷？”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霍玉愣了愣，又朗然笑了起来，似乎被孟梨拆穿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第一眼我便这样觉得了。”孟梨垂眸，缓声道，“但我不确定，在刚才才确定下来。”
霍玉失笑：“你诈我？”若不是对她潜意识里就过于相信了，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地着了她的道。
孟梨微勾唇角：“所以霍将军，我们都是骗子。”
“你觉得潇岿真的会给你推翻那件案子的机会吗？”霍玉皱眉，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孟梨沉默，没有回答他。
“所以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办？和潇岿鱼死网破？”霍玉从袖子里面撂出来一卷圣旨，“潇岿应该知道你去找了楚玉泽，下了圣旨，封你为贵妃。”
孟梨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接过那卷圣旨，“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能抗旨不成？”
霍玉靠在檐下的柱子上，眸光微敛：“潇琢可以带你走。”
“他原本好好的一个汝南王世子，违抗圣旨带我走？余生跟我一起逃亡？这样的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能走到哪儿去？”孟梨笑，“只要潇岿在位一天，总会找到我的。”
前院里，已经等了许多司礼监的人。
眼看着孟梨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霍玉压低了声音，极力掩饰着自己情绪中的愤怒：“潇岿想的就是把你囚禁在身边，那皇宫的朱墙碧瓦，今后就是你的牢笼。”
“就算知道是这样，你也还要去吗？”
“嗯。”
孟梨头也不回。
霍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青白色的裙角在雾气中漾开旖旎的暗光，他觉得，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认清过她。
迎她进宫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行人纷纷跟随围观，都知道皇恩浩荡，封了孟老丞相的长女为贵妃。
孟梨知道潇岿的用意。
孟渊当初为天下黎民的奉献的一切，大景皇室记不住，百姓们却没忘。
自从那天宫宴上，潇岿同意重审孟老丞相的案件之后，民间便沸腾了，甚至比孟梨还迫切地关注着这件案子的进度。
可案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民声怨愤，为了安抚民众，才有了封孟梨为贵妃这一下策。
孟梨被安排住在长乐宫。
宫殿辉煌富丽，孟梨刚进去，潇岿的赏赐便源源不断的送了进来。
一众宫女太监们满脸堆笑的恭贺：“恭喜娘娘，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恩宠啊！”
孟梨但笑不语。
外面又渐渐下起了小雨，天色昏暗，有宫女进殿内掌了灯。
一只蓝绿色的鹦鹉从外面飞进来，落在孟梨前面的桌子上。
孟梨将刚才写字的宣纸卷起，又从怀里掏出来一片传信用的玉简，玉简的首端，刻着复杂的图腾。
小五瞪大了眼睛：“云图的传信玉简？你哪来的？”
孟梨微微一笑，将玉简和信纸一同卷了起来，绑在小五的腿上。
“你真当在五江城的时候，我让云图白占便宜了？”她眼帘微垂，笑容惫懒。
小五：“……”连她一开始也被姐姐骗了，原来姐姐认真做任务是演技这么强。
“将这个送到北凉王的手上，快去快回。”孟梨说着，拍了一下小五的屁股。
小五点点头，飞快扑棱着翅膀便走了。
孟梨懒洋洋地趴在窗口上，看着外面的细雨绵绵。
傍晚时分，潇岿终于来了。
他带着随行的人不多，换了身便衣，撑着一把黑金色的纸伞，迈过烟雨，大步走进了长乐宫。
“不必行礼。”潇岿走到孟梨面前，身上的帝王气场未减半分，面上却含有温柔的笑意。
本来就没想给你行礼。
孟梨面上笑得温柔，受宠若惊一般：“多谢陛下。”
“用过晚膳了？”潇岿问。
“还没有。”孟梨低头，待潇岿坐下之后，她才坐。
“那我今日就在长乐宫与你一同用晚膳吧。”潇岿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身边的大太监下去，通知御膳房准备晚膳，送到长乐宫。
等到用膳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孟梨和潇岿相对而坐。
“我亲自为贵妃布菜吧。”潇岿笑着屏退了众人。
殿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潇岿走到孟梨身边，给她倒了一杯酒，见孟梨一直沉默不语，笑了：“你就不想问我一些什么？”
“比如？”
“比如为什么，孟老丞相的案子，一直没有任何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