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盲眼世子

潇岿知道，孟梨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如今她亲口说出来，反倒让他安心了。

她若假装不知道，大概是想着暗地里再与他算计一番，做困兽之争。

而她如今的样子，更像是要讨一个说法，是已经认命了。

“所以，后悔了吗？”潇岿阴阴地看着她，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盯着温柔伪装的圈套里如梦初醒的猎物。

孟梨垂眸，在眼底的无措和慌乱流露出来之前，将其掩盖，佯装镇定和无畏：“不后悔。”

潇岿将她的表现全部看尽眼里，明明充满了害怕、慌乱，被算计到的悲伤无助的情绪，脸上却还是露出毫无所谓的表情。

到底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

潇岿笑容愈发张狂，欺身而上，将她抵在楼梯的围栏上，掐住了她的下巴：“若你求我，我也不是一定不能给你活路。”

孟梨突然睁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潇岿：“这不是死局吗？若我不死，挑起战争的罪名就落到了皇上你头上……”

潇岿嗅着孟梨周身淡淡的香味，餍足地眯了眯眼睛，缓声道：“朕的皇后孟柔必须死，而你，可以不是孟柔。”

孟梨眨了眨眼睛，颤抖着嘴唇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假死？”

“找个人替你死。”潇岿微微一笑，“普天之大，还不能找个与你相貌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到时候让她死，给你换个身份，换个名字，继续呆在朕身边，还不是简单的事？”

孟梨愣了愣，看着潇岿：“不能放我自由吗？”

潇岿眉头皱在一起，神色阴冷：“你在同朕讨价还价？”

孟梨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潇岿近在咫尺的脸，表情露出一丝畏惧，“我可以考虑考虑吗？”

潇岿挑眉，大手掐着她的脖子，他的力气很大，好像下一瞬就能将她的脖颈拧断。

直到孟梨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他才慢悠悠松了手。

“先考虑便先考虑吧。”

看着孟梨踉踉跄跄的背影，他笑容嘲讽。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断了自己所有后路，如今不过是一片风吹雨打的浮萍，她又能考虑什么呢？

夜里的长乐宫，静得像一潭死水，在这寂寂春夜里，连声虫鸣都没有。

孟梨靠坐在药浴池里，闭着眼睛，周身热气袅袅袅，她要静下心来，才能缓解全身上下四肢百骇里，因同心蛊影响带来的疼痛。

缓慢的脚步声自屏风后面传来。

这个时候，宫娥都是不会进来的。

孟梨睁开了眼睛，飞快扯下搭在屏风上的衣物，草草将自己裹了起来。

她皱眉，盯着笑吟吟的潇岿，有些不悦：“皇上，你怎么来了？”

潇岿喉结动了动，一点也不在意她恶狠狠的目光，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禁锢住了她腰身。

一股湿润的暖气从她身上发散开，伴着淡淡的，极其好闻的花香。

这味道让潇岿有些意乱情迷，手开始不安分。

孟梨拔下原本潦草的挽着头发的木簪，狠狠划破了潇岿的胳膊，这疼痛才让他清醒，双眼发红，十分不悦地捏着孟梨的下巴。

“皇上，在这期间你碰了我的话，我会死，潇琢也会死，同心蛊的功效与忌讳，皇上应该听说过吧？”

潇琢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叹息，像是极力克制，但他双手却把住孟梨不放。

片刻后，他忽然抓起孟梨的胳膊，撩开她的袖子，在她洁白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没看到，孟梨弯了弯唇角。

咸腥的血液，在唇齿间漫开，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抬起头，脸上是餍足的表情。

唇上殷红的血液，衬得他形同鬼魅。

孟梨收回手，眉头一直痛苦的皱在一起。

潇岿却笑了，慢慢走到屋外，对着宫人道：“叫个太医过来。”

…

云图的死讯，终于还是很快传到了北凉国，云北边关迅速有传令兵来报，北凉已经在北雁关屯兵百万有余，不日便要破关而入。

霍玉领命，回云北带兵抵御。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百姓怨声载道，朝廷百官与天下苍生纷纷对新皇后口诛笔伐。

孟梨都是一日比一日平静。

潇岿觉得，她大概是麻木了，或者绝望了。

他已经不是很关心了。

霍玉出发的那一天，潇岿携皇后孟梨亲自相送。

自从那次在霍府领了圣旨之后，孟梨就再也没有见过霍玉，时至今日，已经过了几个月了。

他倒是一点没变，人前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孟梨站在军队前方看着他，他的目光忽然扫过来。

他笑了笑，充满讥诮。

潇岿给他敬酒，他没拿，只是冲着孟梨扬了扬下巴：“出征之前，让尊贵的皇后给本将军倒一碗酒，不为过吧？”

孟梨没说什么，接过司礼太监手上的酒坛，倒了满满一碗，递给霍玉：“霍将军，请。”

霍玉接过酒，脸上的笑容依旧，声音却明显十分冰冷，“皇后娘娘下得一手好棋。”

孟梨不深不浅的勾了勾唇角：“过奖。”

“嗤。”霍玉笑，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颊边流下，蜿蜒过修长的颈脖，像是潸然泪下。

喝完酒，他摔了酒碗，目光凉凉的看着孟梨，脸上终于没有了从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低声道：“我真的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和潇岿这种人合作，挑起战争，不顾天下生灵涂炭，你不配为孟渊的女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孟梨唇角微弯，毫不在意。

霍玉笑，眼底漫上绝望、痛苦的神情，不知道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悲，还是为了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被利用而难过。

他再深深的看了孟梨一眼，然后便撩了衣摆，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他知道，这真的是他和孟梨的最后一面了。

这一战，不管是胜是败，他都不会再见孟梨。

随后，霍家军也浩浩荡荡的跟在他身后，渐渐朝着云北的方向奔袭而去。

“回去吧，皇上。”孟梨转身，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今日望月楼竣工，可以，一醉数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