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故人
余庆县是个好地方。
作为河东道通往西边的门户之一,商队是络绎不绝,并且都喜欢在这补充一些物资。
这就造成了此地的繁华。
当然,这是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这世道渐乱,外有群狼环伺,内又流寇四起,哪还有那么多商队敢到处跑。
没有商队,往日里热闹的余庆县自然就萧条下来了。
无论是高大的酒楼,还是路边的小贩都生意寥寥。
这日里,却难得的来了一个旅人。
朝阳刚升起,守城的士兵方打开城门,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年轻些的士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刚要呵斥一声,就被旁边的老兵给捂住了嘴。
骑士人未到,就甩出一道漆黑的令牌,扔进了士兵怀里。
这令牌看起来很普通,方方正正一块,正面写着“先锋”二字。
年轻的士兵拿起令牌一看,背上顿时惊起一阵冷汗,彻底清醒了过来。
立马高举双手,捧起了令牌。
骑士轻轻一提缰绳,疾驰的老马就顺从的停了下来。
“余庆县。”
骑士抬头看着县名,目光中有些唏嘘。
然后也不看那两守门的士兵,下马拿走令牌后就牵着老马往里走去。
......
“这账记着,下次带钱了一起算。”
“几位大人慢走,下次再来。”
说是大人,其实也不过是几个衙役而已。
但在这卖面的小摊主眼里,衙役就已经是大人物了。
送走了这几个衙役后,小摊主脸上的笑立马消失,挂上一脸愤怨。
这两年生意难做,可这些“大人”才不会管你生意好不好。
“下次下次,每次都是下次,一帮挨千刀的货。”
摊主收拾着碗筷,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冷不丁的,一道声音从摊主身后传来,将他吓了一跳。
“你这可会做奥灶面?”
摊主内心一阵后悔,这该死的嘴没个把门的,要是被人听到了,告诉那几个衙役,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待转身一瞧,不是个熟面孔,方才放下心来。
“那可是我看家本事,咱余庆县的谁家不会做一碗奥灶面?客官,来一碗?”
“那就来一碗,多点汤。”
徐漠找位置一坐,看着摊主熟练的下面的动作,一阵回忆涌了上来。
“徐大哥,等回去了,路过我家,请你吃奥灶面,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徐大哥,这次让我上,再让我冲一波。”
“徐大哥,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徐大哥,我好想再吃一口我娘做的面。”
...
直到一声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客官,来咧。”
摊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他面前。
“嗯,谢谢。”
徐漠大口的吃着面,又问道。
“老丈,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姓周的衙役?”
“姓周?”摊主忽的警觉起来,发出疑问,刚才那几个衙役里可是有一个就姓周。
“正是,应该是这半年新上任的。”
按照他们先锋营的功绩,战死的除了能有不少的抚恤之外,还可由家里人补上当地的衙役一职。
“这姓周的衙役有,但不是半年内上任的,已经当了好多年了。”
摊主思索了一下又道:“半年内到是有一个新上任的,不过姓潘。”
徐漠沉下脸思索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一丝愤怒,压抑着声音道。
“那老丈,可知黄远村怎么走?”
“出了北门,再走十几里地就到了。”
“多谢。”
......
十几里地也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徐漠就来到了黄远村。
这村子很普通。
就和他在点苍山的老家一样普通。
村子不算大,徐漠牵着马往里走去,只问了两人,就准确的找到了周平的家。
“就是那,你听到哭声了吗?就那在哭的那个屋子就是了,真惨哟。”
靠墙边的老汉给徐漠指了路,摇着头唏嘘道。
“这家人是怎么了?”
徐漠皱着眉问道。
“丈夫早死,大儿子参军了一直没回来,小儿子前两天被个妖怪迷住了,跑了,就留了一个老妇人在家,能不哭么?”
老汉还在絮叨:“乡里乡亲的,咱们也不是不帮忙,但那地方大伙是真不敢去啊。”
徐漠从老汉的话语里准确的找到了关键词。
参军没回来?
现在离他们先锋营覆灭都已经一年了,之前他去看望别的战死的袍泽,都已经抚恤到位,怎么这还没消息?
徐漠转头看了一眼县城的方向,呵了一声。
该死的东西。
“麻烦老丈告知,那妖怪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老汉的絮叨下,徐漠也终于搞明白了。
这周家也是多灾多难,大儿子周平自从参军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去年家里顶梁柱周福一病不起也去了。
前些日子小儿子周安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子说要做他媳妇。
这本来是个好事,他们家这条件能有个媳妇就不错了,自然没什么计较的。
就当王氏张罗着准备给小儿子结婚,却发现这准儿媳是个妖怪,是只狐狸精!
这下哪能同意。
可小儿子不知犯了什么浑,被狐狸精迷的老娘也不认了,打死都不信,还被怂恿着离家出走。
这下王氏受不住打击,整日里是以泪洗面。
“其实咱都知道那妖怪把那小子带去哪了,就是不敢告诉她,就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徐漠听闻,立马紧接着问道。
“麻烦老丈告知那狐狸精把周平带去哪了?”
老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高大汉子。
“那地方可危险,以前县城也组织过几次人手,只是都尽数折在了里面,那些所谓高人,诶,也死了好几个。”
老汉叹了口气,又敲了一下烟枪,看向徐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
“那这位将军,可还敢走上一趟?”
徐漠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从容一笑。
重新认真的打量起这个老汉。
“老丈你可有一点说错了,某可不是什么将军。”
然后话锋一转,豪迈道。
“不过区区妖魔,有何不敢?”
.......
余庆县衙。
汤县令还未起床就被他的师爷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
“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汤县令不舍的将手从旁边的寡妇身上挪走,起身开门。
“我的汤大人,您还睡的着,那个徐漠来了。”
“徐漠?哪个徐漠?”
汤县令还未清醒,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
“他不是死了么?他们先锋营不是整个都战死的么,怎么还来了?确定是他吗?”
“千真万确啊大人,今儿守门的伍长,曾今在军中见过徐漠一面,汇报上来的。”师爷说完顿了一下。
“他后来出了北门。”
北门?
汤县令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寡妇,有些慌乱。
“那,该怎么办?”
师爷脸上露出一道厉色,狠狠的一摆手。
“马上上报给大帅,大帅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