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邪魅之影
这个若有若无的邪魅影子,好似透明状,淡淡的,轻若丝缕。好似从这堵铜墙之上掉下来的灰烬,又好似从壁上那盏摇曳的灯火中洒落的影子,幽幽依附在铜壁之上,还能看清青铜所特有的光泽与纹路。
三人皆未察觉,各行其事。
白晃晃的两股剑影扭成一道强光,包裹着数不清的利剑,亮出明晃晃的剑刃,直直戳向那圆顶。
牧翛乃是圣天剑圣,原本有着一身浑厚的功力和绝妙无形的剑术。可是至从他入了皇陵之后,便觉体内浩然正气莫名流逝,似乎被地宫之中的诡异之物巧取之。无奈他寻不着此物踪迹,猜测恐与那血河之中的鬼魅光点有关。而后一路又被黑衣人的追杀,最后又遭到国师重伤,着实耗尽不少元气。他能咬牙活命支撑到此刻,也算极其有幸。
环屋中央,牧翛目光如矩,满额汗珠,面色暗淡,唇色灰紫,已然是用尽了心力。只见他双足鼎立,双手紧握长剑,高举至头顶上空。凌乱飞舞的花白发梢在剑光中化为乌有,昔日挺拔的身姿已略显驼背,身躯微微颤抖起伏着,使得背靠其后的牧云裳深感不安。
至从娘亲去世之后,牧云裳便知爹爹心神已失。虽说从未言及失妻之痛,但她还是感觉爹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连昔日滴酒不沾之人,也常夜半睹月思怀,借酒消愁熬天明。
“爹爹!”牧云裳紧靠爹爹的后背,能感觉到他的背脊之间忽冷忽热,且颤抖得越发厉害,心疼之余,侧脸疾呼道。
半晌,牧翛也未回应。
又恐牧云裳忧心,牧翛才竭力稳神顺气,若无其事地说道:“爹爹无碍,你且放心!”
剑光呲呲作响,已化作利剑,层层击向圆顶。
可惜那圆顶虽被白光灼得泛红,犹如一大块烧红了的肉皮,浸透在剑光之中,却也瞧不出有何崩裂之态。哪怕是一声炸裂声,或是一丝碎石,抑或是一条细小的缝隙。
牧云裳甚是着急,蹙紧弯月般的眉梢,憋着绯红的脸颊,将体内之力悉数使出,着实期待着这奋力一搏能如愿以偿。
蹲守在费桐身旁的顾池风,早就被剑光晃得睁不开眼,心悸之余,已紧紧捂住双眼,匍匐在费桐身上,不停地哆嗦着。
在这关键时刻,铜壁之上漂浮的那抹鬼魅,忽然幻出一只神似手臂的影子。就像是重新长出来似的,细细长长,隐匿在白光之中,缓缓向牧翛后背探去。
待这手臂悠悠然然攀附在牧翛衣衫之上,便顺着他的后背往上抚摸,最后依序长出五根修长的手指,尖细的指尖掠过他花白的发丝,再顺着他颤抖的肩膀往手臂上延伸至剑柄处。
魅影贴身而来,牧翛竟毫不知情。
弹指一瞬间。
若隐若现的指尖之间,飞出一缕透明的光,宛若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急速钻入牧翛紧握的剑柄之中。
刹那间,似有一道强劲之力注入青色长剑之中。猛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而后,那剑身急速由青变紫变黑,掀卷起一阵狂烈的气势,犹如千军万马般直击向圆顶。
“砰!砰!砰!”几声巨响之后,碎石漫漫,尘土飞扬。
只见那把长剑穿破圆顶,疾驰飞出。随剑而起的强劲之力,竟将牧翛与牧云裳悬空掀起,来不及做何反应,便被卷入那阵灿若星辰的光芒之中,腾空而出。
剑光白晃晃,所及之处,炫彩夺目。
牧翛毫无防备,震得耳目泛星。待他跃出大坑之际,便一眼瞧见那国师正悬于地宫之中,吸食着陌小苏的灵气。眼见着陌小苏命悬一线之间,他顾不得多想,趁国师被剑光困住之际,手持长剑,飞身而去,急速刺入国师的后背之中。
望着国师缓缓倾斜的身体,牧翛似乎还处于幻觉之中。待他眼瞧着陌小苏坠落之际,才回过神来,暗自惊诧道:“这剑真乃神剑也!”......
话又说回来,当顾池风见躲不掉牧云裳那双聪慧犀利的眼睛,只得僵直着手指,撕下衣衫上的破布条子,继续裹在费桐的断臂之上,边裹边说道:“姑娘,前辈伤得如此重,恐怕难以活命!我虽无法救治他,却也拼尽全力将他背出坑洞,也算尽我一份绵薄之力!”
牧云裳听这言语,脸色突变。心想到你这小子竟未将医者仁心用在五叔身上,反而有闲心去安慰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越思越气,当即眼冒凶光,气愤地吼道:“你这臭小子,五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且一剑了结了你的性命,让你陪着坑中的怪兽长眠于此,生生世世!”说完,又见顾池风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不仅未尽心救人,还自封医痴,一气之下,将他推到在地,挥起长剑直抵他的脖子。
“你......你.....怎会有如此粗鲁的女子,我又不是神仙,且又无药无方,怎能空手将前辈救回。”顾池风结结巴巴,望着寒气逼人的长剑,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立于一旁的南浔与陌小苏,胆颤心惊地说道。
雾气越来越浓,寒意渗入筋骨,从发丝凉至脚尖。
“我且来试试!”陌小苏见顾池风被逼得如此不堪,也甚觉可怜。虽说素不相识,也觉于心不忍。又望着费桐那张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脸,很是难过,不由得善心又起。虽说她体内的元气耗尽,气息不稳,也再想试一试。无奈她正欲提息运气之际,只觉胸口剧痛,身子一软,顿时向后仰去。
幸好南浔在侧,一手将陌小苏扶住。冷眼掠过三人,顺势将陌小苏揽于身后,冷冷言道:“你这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逞能。我且还有一味药丸,说不定对前辈的伤势有些效用。”说完,他在怀中摸索一番,寻出一个精巧的小布袋,摸出一颗紫黑色的药丸。
药香浓郁,香飘十里,闻着犹如沉浸在万亩花田之间,沁人心扉。
“百花丸!”顾池风耸着鼻尖,深深嗅着芬芳惊呼道,双眼直楞楞地盯着南浔手中的药丸,就像一匹饿狼见着猎物般,狂喜中带着贪婪。
“此药不知何名,乃是师姐秘制之物!不过用之效果颇佳!”
“可否细细瞧之?”顾池风试探着问道,双手已伸出。不愧是医痴,但凡沾染上未明之药,心里就像着了迷般,不弄透彻不死心。
“此药只此一粒,还是先救人要紧!”南浔躲过顾池风欲夺之手,便俯身欲将药丸放入费桐口中。
“且慢!”费桐突然微微睁开眼睛,从牙缝中挤出两字来。
“此药本就是救人之物,前辈无需多虑!”南浔俯身,执意要将药丸放入他口中。
费桐吃力地抬起手,摆了摆,含糊不轻地说道:“我已是将死之人,无需再浪费好药!你们且想法子离开此地为好!”
原来,费桐坠落至地缝之中,正巧落在一处平缓的机关之上,四周皆是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榫卯,镶嵌在曲曲折折的铜墙铁壁之上。他待楼阁停止移动之际,顺着那些榫卯连接而成的框架往下爬,便来到了一处暗道之中。暗道两侧有数盏昏暗的长明灯,他带着伤沿着地道来至阵眼下方那间环形屋内。
屋中央那扇若隐若现的门引起了费桐的注意,他缓步上前触摸了一下,身后便传来一声声脆响。他心知不妙,正欲转身离去,才发现来路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八扇挂有猛兽的铜门,困在大环上吱吱作响。
一瞬间,八头猛兽不知何时已扑至费桐跟前。他躲闪不及,拼命挣扎却逃不过层层攻击,片刻之间,已是伤痕累累,危在旦夕。幸好牧翛来得及时,将他救下,否则早就命丧其中......
“前辈,你伤得如此重,若不服下这药丸......”陌小苏俯身劝说道。
“五叔!”见费桐竟如此顽固,拒绝服药,牧云裳气恼地吼道。她心知五叔秉性怪异,说一不二,如此纠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从南浔手中抓过药丸,托住他肿胀歪斜的下巴,欲将药丸塞进嘴里。
“快躲开!”费桐忽然扯破嗓子嚎一声,似乎能听到喉结撕裂之声,随即奋力挺起上半身,仰头将牧云裳顶开。
牧云裳踉跄后退,楞楞地望着费桐口吐鲜血,仰面倒地,挣扎几下,便再无动静。
“五叔!”牧云裳后退之际,被陌小苏拦腰搀扶住,可惜她手中的药丸已被甩出。眼见药丸滚远,顾池风连滚带爬地将药丸拾起,紧握在手中,闻得紧,看得细。
“小心头顶之上!”南浔忽然疾声呼道,飞身跃至陌小苏跟前,将二人揽于身后,飞速往后退去。那顾池风还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手中的药丸发呆。牧云裳见状,甩袖扯起他的衣襟,将他拖着往后退去,嘴里恨恨说道:“真是个不长眼的家伙!”
陌小苏慌得仰面瞧去,果真瞧见一朵诺大的幽冥之花不知何时已盘旋在他们头顶之上。
寒雾袅绕,热浪袭人。
咫尺间,数不清的燃烧的火舌从寒雾中飞出,急速扑向已无气息的费桐。南浔欲甩出神鞭救之,却发现那火舌的速度之快,着实令人咂舌。
神鞭还未跃空之际,火舌已经将费桐卷入花蕊之中。
眨眼间,费桐便没了踪影。
“五叔!”牧云裳痛声疾呼。
“前辈!”陌小苏惊呼道。
“哈哈,鲜血之躯,食之颇欢!看来我这花魁已是饥饿至极,愤怒不已。待我拿下这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好生让你补一补!”一阵诡异幽怨的笑声从地宫上空飘来。
原来是那条悬于空的金色巨龙正扬起高傲的龙首,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冥子幽的元神潜伏在龙身之中,四处游走,以此来控制巨龙,欲将陌小苏擒获。
一想到如此完美的计划被牧翛毁之,冥子幽着实愤怒之极。眼见着灵力到口,可惜只吸食三成便被斩天剑隔断。虽说牧翛手持斩天剑将他肉体毁之,幸好他有灵气护体,才得以保住元神未毁。只要元神不灭,他就永远死不了。
看来这灵气着实乃六界罕有!
地宫之内,动静如此大。却仍旧不见混焱现身,冥子幽心底很是不安。唯恐混焱是等着坐收渔利。如此险恶之用心,让他心生恐惧。他若得不到的,混焱也休想得到。
望着死死撑住龙柱的牧翛,冥子幽不屑一笑。不过待他看见牧翛那副绝不认输的面孔和陌小苏那双倔强的眼睛之际,笑声越发阴沉。
随即,巨龙腾空跃起,龙首呼啸之际,龙口之中便喷出数朵幽冥之花,急速飞入龙柱四周。而后,于空盘旋至殿宇之上,口吐烈火,将殿宇点燃。
顷刻间,地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闷热而又令人窒息。
声声龙啸,震得地宫回响不断,嗡嗡入耳,颤得浑身酥麻。
“龙柱欲塌,还不快过来助我一臂之力!”身后突然传来牧翛沉沉颤抖之声。此时,牧翛已被龙柱压弓了腰,泛青的脸颊之上毫无一丝血色。
牧云裳猛然回过神,走了几步忽有想起什么来,飞身返回,拽住顾池风的衣襟,急速往龙柱奔去。
“你!你想作甚?”顾池风攥紧拳头,生怕掌中的百香丸丢失,踉踉跄跄地跟在牧云裳身后,嘟哝道。
“还不快走!”南浔回过头,冷冷地望着陌小苏,冷冷地说道。那双冷寂的眼眸中,藏有一丝温柔的神色。
“难道这石砌之物也能被恶魔所用?”
“冥界之人,邪魅之术无穷尽,这点寄神之术只算是小把戏!”南浔冷冷言道,望着牧云裳拽住顾池风消失在寒雾之中,又说道:“你先走,我断后!”
坑洞离龙柱虽不甚远,但浓雾好似一块白灰色的蒙眼布,将四周景象遮挡得干干净净。陌小苏瞧不清何处才是龙柱,只能凭借敏锐的听力,听得牧翛沉沉喘息之声,以此来辨别方向。
喘息之声越来越近,忽闻牧云裳喊道:“爹爹!”随即,又闻顾池风一声惊呼:“你,你怎能如此粗野,这药丸我且还未看够......”
“此物落你手中有何用,还不如给我爹爹疗伤!”说话间,牧云裳已将从顾池风手中夺来的药丸,塞入了牧翛口中。
“可惜,可惜世间再无百花丸......”顾池风哀叹道,宛如丢了魂般,瘫坐在龙柱下,气得浑身哆嗦。
陌小苏听着二人争执,能想象得出那柔弱的男子是何窘样,不禁感叹道:这牧云裳真是个泼辣之人,这人怎能入得她的眼。竟有些可怜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了,猜他定是被国师抓来之人,不仅受尽恶人折磨,还遇到如此辛辣女子,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陌小苏哪知晓,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曾救过她的性命。只是当时她于昏迷之中,无法瞧见顾池风的容颜。不过即使顾池风回忆起来,也绝对想不到他曾救治的那个黑不溜秋的女孩子,已容貌巨变。
“人生在世,还须练就几招防身之术才算明智!”陌小苏未闻南浔动静,急忙转身言道。
身后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