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国这几天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近几日的奏折都是些恳求将太子扶正立君的话。
宁无为看着今日第七份恳请传位给太子的奏折，耐心地念出。
青帝烦躁地压了下手，宁无为懂事地停下。
“朕还没死呢！一个个的，都已经认了新主，莫不是想造反吗？！”
恳请让他退位让贤的声音十几年前有过，那时候他已经两鬓发白，而太子也至而立，没有一个太子年纪这般大还是太子，太子的母族看不下去了。
但被青帝扣了几个罪名将其中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位大臣抄家斩首后，这个声音就没了，但是最近又有了，尤其他病倒不见外人之后，这声音更是到了顶峰，百官都联合起来压他。
他虽然心虚气短，但此刻却能大声呵斥乱臣贼子，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唇还是青白的，方喜见他气得身体颤抖不止，急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陛下莫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青帝被这轻柔的力道安抚，刚刚发了一大通脾气，身体又升起困乏。
太子虽然心机尚可，却不了解青帝，以百官压他，只能让这本就多疑的帝王对其生出厌恶，认为***已经等不及盼着他死。
宁无为看着青帝隐隐泛着死气的脸，明白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青帝的笔迹他已经模仿了个十成，这几日都没有人发觉异样，只以为青帝虽然不能下榻，但意识清醒，下笔有力，应该无碍。
一心为国者自然喜闻乐见，但总有人是希望青帝快些死去的。
宁无为现在就等那人狗急跳墙，就算他不跳，他也有的是办法，只是麻烦了点。
“孩儿有事求见父皇，请父皇恩准！”
青帝本来昏沉的意识被这声大喊惊醒，他心跳加快，迷迷瞪瞪道：“何人在外喧哗？”
方喜凑近他耳边告知，“是太子殿下，陛下要召见吗？”
青帝刚刚消下的气又冒了出来，“让那逆子滚！”
方喜忙不迭又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顺气，“奴这就让太子离开，陛下莫气，莫气。”
青帝一日受了这么多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大半生气，转头对宁无为轻声道：“还是你最懂事。”
宁无为露出无害腼腆的笑，很不好意思似的。
“无为对陛下敬仰已久，能随身侍奉，自然想表现好些。”
青帝欣慰地笑了一下，觉得三清观的道长果然说得没错，若是没有这福星，怕是自己早就被那不孝子气死了。
“若是太子也能如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过一会就睡下了。
见他呼吸平稳，已经陷入深眠，宁无为这才收起脸上的假笑，将奏折整理妥当，抱在怀中离开。
乾清宫外。
穿着杏黄色四爪蟒袍的柳宗瀚还保持着弯腰俯首的动作，守门的小太监额上冷汗淋淋，这已经是太子第三次求见青帝。
前两次皆是无疾而终，连门都进不去，这次想必也是一样。
青帝早就交代过，若太子求见就请他离开。
小太监连额上流下的汗都不敢动手擦拭，事实上青帝那时原话可没这般好听。
他也只好恭敬地将青帝的话美化一番转达给太子。
“殿下请回吧，陛下龙体欠安，近日交代不见任何人。”
这个任何人里，自然也包括太子。
柳宗瀚眼底浮现一丝隐藏极深的阴沉，竟没有如前两次一样沉默离开，反而上前一步。
“孩儿有事求见父皇，请父皇恩准！”
他声如洪钟，面容冷肃，眼中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小太监只觉得心脏都要停了，一时间吓得面无人色。
太子，这可是未来天子，他也不敢让人进去，那就是玩忽职守。
御林军就在附近，只要他呼喊一声就会瞬间到来，但这无异于会将太子狠狠得罪。
就在他两难之际，方喜推门而出。
小太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方喜轻手轻脚将殿门关上，缓步前行，“殿下，何必为难一个小太监呢，不见外客，是陛下的口谕，并非他能左右的。”
柳宗瀚见这是父皇跟前的人，这才正眼看了一下，矜傲道：“我有要事同父皇商议，还请方总管进去通报一声。”
“殿下方才的话，陛下已经听见了，他让我请您回去。”
柳宗瀚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底晦暗不明，站立良久，他才望着殿门，视线仿佛穿透这屏障，看到里面的青帝一般。
方喜并没有小太监的顾忌，直言道：“陛下已经歇息了，殿下请回吧。”
柳宗瀚冷冷看了方喜一眼，心中暗恼，不过是个青帝用得称手的阉人罢了，狗仗人势，可恨至极！
他脚下微动，气恼地拂袖要离去，正在这时，宁无为怀抱着奏折从乾清宫出来。
柳宗瀚瞬间目光如炬看向那奏折，“一个无名无位的人，为什么拿着我青国奏折，他有什么资格？”
他这个太子都没有碰过奏折，青帝就算是到如今也没有让他接触权利的想法，这让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立在明面的幌子，青帝真正属意的另有其人。
而眼前这人，几个月前还是在长公主府籍籍无名的养子，现在竟然已经可以出入除了青帝亲信所有人都不得进入的乾清宫，手中还抱着大批奏折。
这人他不得不乱想，事实上，青国官员中早有议论，认为这少年是青帝子嗣，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青帝与真爱一夜风流的产物，为了保护他才将其养在长公主处，如今接回来，是要继承大统。
也有人说，这少年是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当世神医，能救青帝康复。
各种说法都有，但柳宗瀚看着他手中奏折，却觉得这说不定真是父皇的血脉。
他眼前发黑，自己斗赢了这么多兄弟，稳坐太子之位几十栽，原来都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宁无为像看不出他的敌意，状若自然地拿起一本奏折翻起，“看这些还要什么资格吗？”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陛下让我看，我便看了。”
柳宗瀚紧咬着后槽牙，自己拼搏半生都触之不及的东西被这般轻描淡写地摆弄，让他的心像是浸入油锅般火烧火燎的灼痛。
见方喜也习以为常的样子，更是认定这才是青帝悉心保护，藏到现在才带回的继位者。
他盯着宁无为无辜的脸，凑近低声道：“别太得意，孤才是天命所归！”
宁无为看着他愤然离去，嘴角微勾。
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