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苦茶

“我不该下山不回家，跑出去玩。”

小姑娘泪眼汪汪，湿漉漉的幼圆眼睛配上圆润的腮帮子，看得老太太手痒。

小花扭头，震惊地看着姜瑶瑶，完全想不通自己的看家本领是怎么被学去的。小花年纪小，他早就忘了大他两岁的姜瑶瑶小时候是如何溜猫逗狗，又是如何满院子抱大腿，只为少挨一顿打的。

有些东西，总有那点子一脉相承在里头。

一场虚惊，最终以姜老太受够了小姑娘泪眼汪汪的哭唧唧结束。

“再有下次，把你挂在屋梁上揍！”

老太太大手一挥，“吃饭！”

姜三壮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倒了清茶放在老太太手边。顺手将姜瑶瑶提起来，放在小花旁边的空位上，他一屁股坐在姜老太和姜瑶瑶中间的空位上。

姜家人对饭桌上的座位讲究不多，若非逢年过节，很少有论辈排位的时候。除了宋唐钟爱将老太太请到主位坐下之外，其他座位都是随便坐。

家里来了客，原本属于姜老幺的空位便没了。

宋唐见老太太下筷子，想下桌让姜老幺过来吃饭，却被老太太叫住。

“老幺不想吃饭，就去看豆腐摊。”

姜老幺微楞，看了眼碗里被小花塞了根鸡爪子的姜瑶瑶，咬了咬唇角，扭头去了外头的豆腐坊。

王二狗在余庆堂喝了粥，一路小跑赶来上工，见到姜老幺面色冷凝立在豆腐摊后面，被吓了一跳。

“小叔吃过饭了吗？”

姜老幺冷冷看他，切了一块豆腐，去里面捞了卤煮配着吃。

王二狗察言观色，见他表情不对，不敢再说话，坐在小板凳上，望着街上穿行的人群，等待来买豆腐的人。

卖豆腐的时间是有讲究的，一般中午晚上饭点之前归家或是出来买菜的人会顺手买块豆腐。姜家豆腐好吃，价格也实惠，每次饭点之前是最忙碌的。

这会儿正是饭后的时间，行人来去匆匆，极少在豆腐摊前逗留。

倒是有人嗅到卤煮的味道，过来打听一二，卖出去了几斤卤煮。

“你家这肉倒是不错，干净，味道也好。用来下酒再好不过。”提着打包好的卤煮，顾客掏出铜板。感叹道，“只是没酒，还要去别处打酒，麻烦。”

王二狗接过铜板，数清楚数量发觉无误，便放在专门的小钱箱里。

“这卤肉是东家每日一大早买鲜肉做的，洗干净切好，那些边边角角，全都是不用的。都便宜了那畜生。”

小少年指了指趴在不远处，正在晒太阳的黄狗。

“这狗真胖。买酒去，你家若是有酒，就用不着奔波了。”

王二狗没接茬，盐铁茶酒重税，官府是极为看重的。没有家世底蕴，卖酒的行当，一般人不敢做。

望着客人远去的背影，他想到那日坐在屋顶喝酒的老累，那天晚上老累似乎很高兴，自言自语说了许多他听不懂的话。

那酒真的烈到能让人心情畅快的地步？

饭桌上，姜瑶瑶啃完鸡爪子，顶着巨大压力开口：“阿奶，和你说个事呗。余庆堂的老累要去其他地方，里头的大人不用管，有几个小孩子……”

陈红岫忍不了说话拐弯抹角，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杏仁茶，打断姜瑶瑶的话茬，直接倒豆子一样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姜老太险些将手里的勺子甩出去，姜二壮看了陈红岫一眼，低头撕扯手中鸡冠，刚撕下一块，就被抓住衣袖。

“小黑要，小黑要。”

做饭前杀鸡的时候，小黑就盯上了小公鸡红艳艳的鸡冠，这会儿眼巴巴看着。

姜二壮把鸡冠塞进他嘴里，低头继续拆解手里的鸡头。

爆炒的小公鸡，被热油一激，皮肉紧实，想要完整拆解，需要费些功夫。姜二壮一心拆解食物，头都没抬一下，能吃的部分全都被小黑抓着衣摆讨要过去。

小黑年纪小，听不懂陈红岫那些话，只一心吃饭。

“本姑娘要带老累去京城，问一问我爹，问一问官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少女眼中满是执拗，丝毫没有注意到桌上大部分人怜悯的目光。

姜三壮倒了茶送过去。

“县主大人喝茶，去去火。您说这个，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也听不懂，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只要……嘿嘿……”他伸出食指和拇指相互搓了搓，本就算不上大的眼睛，因为脸上猥琐的笑容，越发显得只剩一条缝隙。

陈红岫喝了一口淡黄色茶汤，眉头微皱，只觉得满口苦涩，丝毫没有姜三壮自吹自擂那般好茶。

“本县主想要你们照拂余庆堂那些小孩。别的不用管，你们想法子把人送去鹿山书院，陶爷爷心善，一定会妥善安置他们。遇到什么事情，偶尔帮一把就行。”

姜三壮添上一杯茶，眯缝眼弯成月牙：“县主大人与陶先生关系好，怎么让我们这种愚笨之人想法子？”

“让你想你就想！陶爷爷如果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拦着的！这是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事情交给你了！不许让陶爷爷知道我要干什么！”

陈红岫扯下腰间荷包，直接拍在桌子上。完全一副不差钱的姿态。

“县主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事情交给草民，保证万无一失。”姜三壮嘴角微翘，直接将荷包收入怀中。

吃过饭，姜老太照例去午睡一小会儿，姜家其他人各自忙碌。

正是春耕的时候，谁也没有多余的空闲，只有年纪小的孩子可以肆意玩耍。

李素芸去厨房洗刷碗筷，听外面陈红岫的言语，不由摇头。

姜二壮收拾干柴，取了一部分放进厨房，进门就见妻子似笑非笑的模样，当即凑过去问：“芸儿笑什么？”

“当年我是不是也是那样单纯？”女子立在锅边，尽管手中拿着碗筷，也难掩那份文静贤淑。

姜二壮放下手中干柴，斜靠在妻子身侧，一双手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慢悠悠道：

“旧账查不得。小孩子不明白这道理，不用管，跌几个跟头就知晓了。”

“松开，大白天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李素芸瞪他。

姜二壮不松手，反而道：“娘想往北去，玉州太远，京城去不得，芸儿觉得去何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