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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始见头绪

最后一抹夕阳被地平线吞没,驿馆陆续点起了灯。这是他们此行的第二个晚上。

彼时,文宪在根据温檀舟给出的消息,对着地图研究路线。而沈鹤烟,则负责拟写劝说萧将军与他们合作的信简,好在取得联系后第一时间送去。

但,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她已经改了无数遍,废了十几份稿。

案上有些凌乱,沈鹤烟忍不住撑着额头叹了口气,眼底尽是疲惫。

“暂且休息会儿吧。取得联系毕竟还要些时间。”

文宪看不下去,知道她这两天几乎都在忙,还要分神管槐梦的事,一般人可真撑不住。

“我来琅轩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拼命的。”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案上零散的废稿,沉着如沈鹤烟此刻也有些焦虑。

细笔杆子被她捏在手中,指尖泛红,“我实在想不通,萧将军为何要杀了萧乾。”

按理说,萧乾只是副将,就算战败也不至于死,更何况萧将军也不是如此冷血无情之人。

萧乾可是他的……嗯?等等。

沈鹤烟眉眼闪动了一下,她突然抬起了头:“文大人,萧乾算是萧将军的长子?”

“是,有什么问题吗?”文宪不明就里。

“那萧懿呢?”

“谁?”文宪下意识反问,过了一会才记起有这么个人,“噢,你说那个萧懿,他不是萧将军的嫡……”

话还没说完,他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在韩赵这一站以前,没人知道萧乾的存在,大家只知道萧将军府中有一位嫡子。自然而然的就会以为他是嫡长子。

而沈鹤烟在三山国学时知道萧懿,想法和大众一样,所以才会在听到萧乾的时候觉得奇怪。

“还有,萧将军与那青楼女子,为什么说是断了联系,不是断了关系?”

这么看来,萧将军根本没有放弃这个孩子,甚至,让他来继承家业。

“你是说……”

萧乾的死,很有可能跟萧懿有关。

文宪恍然大悟,敲着脑袋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他们一早就猜到萧乾的死不会那么简单,却从来没往萧家内部想。再加上萧懿素来没什么名气,他们几乎都要忘了萧将军还有个嫡子。

沈鹤烟道:“萧将军半生戎马,定然更希望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萧乾继承自己的衣钵。这一想法被萧懿知道,他起杀心也就不奇怪了。”

但还有一点,那就是萧将军对此事的态度。如果他不介意萧懿这个儿子,这件事显然说服不了他。

夜色悄然降落,云雾浓稠宛若风屏,云盘不问人间事,隔屏相望。

驿馆空院沉寂,独一间微明格外清晰。沈鹤烟搁下笔,正欲起身,却听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动作一顿。

“大人,出事了。”是山叶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沈鹤烟拾起案边的外衫披上,起身开了门。

微弱的光从手中的小灯散发出来,映上她有些松散的发髻,眼中满是焦急。看样子,她是从睡梦中被人叫醒的。

没等沈鹤烟问,她连忙开口:“是槐梦公主,她不见了。”

深更半夜,寒露深重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

沈鹤烟的神色即刻变得凝重起来,尽管这还不至于让她失了分寸。

“什么时候,找过了吗?”

“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附近都找了个遍,没有。人很可能在城里,但现下城门早关了,下人们也进不去。”

稍作思考,沈鹤烟下定决心道:“我进去找吧。你再叫些人留意附近。”

“要不要让些人跟着?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山叶有些担心。

“不必惊动其他人,本来人手就不多。我一个人更方便些。这事可能不简单,一个时辰后便要再次启程,若我还没回来,你就让彭大人他们先行,我随后赶上。”

她从山叶手中接过小灯,整了整衣衫就准备下楼。

山叶被她这一段话惊住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那怎么行?彭大人不会同意的。”

“文大人会同意的。”沈鹤烟笃定道,“殿下的重要性他最是清楚,会替我说服彭大人,时间紧迫,我先走了。”

挽留的手还停在空中,山叶连她的外衫的衣角都没碰到。看着走廊上那越来越微弱的光源,山叶心疼一叹。

夜深寒凉,至少罩件外袍再走啊。

沈鹤烟靠着微光赶至城门前,还没靠近就有卫军来拦。

“我要进城。”她止步,直言道。

守卫也果断拒绝了她:“闭城之后,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不需要你同意。”沈鹤烟取下腰间令牌,直截了当地道,“见你们郡守。”

一刻钟后官府的人秘密开展了一次全城范围的搜寻,规模前所未有,却又不动声色。

搜索的官兵如同一只只暗夜的猫,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角落。然而此时,带走槐梦的三个“罪魁祸首”,还丝毫没察觉到这一切。

槐梦从昏沉中醒来,发现周遭一片漆黑,浑身上下酸痛得厉害,手脚动弹不得,像是被捆住了。

她试着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沙哑的厉害。

一阵冷风袭来,她浑身战栗,很明显,自己现在不在房间里!

“救,救命……来人啊……”她开始不顾一切地扯开嗓子,火辣辣的疼叫她差点没缓过劲。

然而这一声,在偏僻的废巷尾里显得太过单薄,丝毫不能引起注意。

不远处的墙边冒出三个脑袋,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的一切。

其中一个有些紧张地看了下身边的人:“阿毛,咱们这么做对吗?”

只见那被唤作阿毛的嗤笑一声,咋一看,正是傍晚偷听的草帽子。

“有什么不对。你们之前不也听到了,这娘们姓魏,铁定是哪些个攀亲混日子的什么皇亲旁支。”

说着,草帽子还朝角落里的槐梦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死皮赖脸跟着车队,还这么多要求。让她吃点苦头,咱们也算替几位大人解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槐梦的嘶喊渐渐变成有气无力的低吟。

想到不久前收到的一封落款是“温”的信,她后悔了,懊恼自己为什么轻信,还深夜偷跑出来。

“……好冷……呜……沈鹤言,救救我……”

她错了,再也不闹了,她只想回去,谁来帮帮她?

挣扎间,被困住的手脚碰上冰冷的墙面,从前与映雪在宫里的日子突然浮上眼前。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担忧地跑过来问她疼不疼了。

此刻沈鹤烟就站在官府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往官兵。

她一言不发,却给了一旁的郡守莫大压力,导致他比沈鹤烟更急,几乎片刻就要抓个人问找到了没有。

深更半夜的被人从软榻上叫起,郡守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家,困得走几步路都要眼前冒星星。

可是朝廷命官在这,他哪敢犯困啊,还有那人也是,干嘛非得大半夜玩失踪呢?

实在忍不住,郡守连打两个大大的哈欠,下意识往沈鹤烟那边看去。

却见她如修竹那般立着,眼中虽布满血丝,却不愿显露半分疲倦。一张清丽的面容俊美非凡,却被眼底那一小片乌青抹得干干净净。

据说这位沈大人也才十五岁。

年轻就不需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吗?郡守不赞同地撇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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