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灯夜
夜晚来临，繁星圆月点缀长空，万盏明灯照亮整个上京城。
烟花的“砰砰“声不断，处处都是人们的欢歌笑语。
北门街上，各式各样的彩灯交相映衬，整个黑夜被照的灯火通明及如白昼。大红灯笼高挂，彩色花灯应接不暇，有吞火技人，戏班台子，善男信女们成双结对点放花灯。
楚子夏左手提着牡丹花灯，右手拿着猴子糖人，与一鲤鱼灯笼大眼对小眼。
“木头啊，你说它这眼珠子是怎么画成这样的？看的跟真的似的。”楚子夏对着沈默感叹道。
那卖灯的小贩是个年轻小伙，看起来很是机灵，“小娘子喜欢，让小郎君帮您买下就是了。这金色鲤鱼寓意可好的很，俗话说：‘鲤鱼跃龙门’，寓意着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代表前程似锦；它又是金色的，暗示财源滚滚，大富大贵；而且这鲤鱼是有灵性的动物，吉祥如意好运不断…”
楚子夏觉得这纸鲤鱼快让他说活了，但她还是要了，倒也不是傻，过节嘛，图个吉利。
“木头，付钱！”楚子夏拿走了鲤鱼灯走在前头，猴子糖人的头已经快没了。
街边有好几个卖汤圆的小摊，楚子夏要了一小碗，端上来时数了数，有九个。沈默不太爱吃甜的，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楚子夏吃饭嘴也闲不住，“我刚刚好像看见叶清寒和她夫君了，她们在一起放花灯，看起来跟幸福。”
“之前她成亲的时候我还在想，她还这么小就要嫁人，关键嫁的也不是多么有钱的人家，她从小锦衣玉食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下嫁到他们家，每天要洗衣做饭，伺候公公婆婆，怎么受得了嘛！”
“我之前去看她，她坐在院子里缝衣服，穿的也是粗布衣裳，头上的发簪都没了，不过她看起来很快乐。”
“不过我不羡慕她，我也很快乐！”
叶清寒是督察院佥督御史叶贺贤的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的漂亮性子温柔，是京城里的一大美人。当初来叶家提亲的人可不少，叶父也是在千挑万选中选择了门当户对的陈家吏部郎中的长子，可叶清寒不同意。但叶父还是把聘礼收下了，想着叶清寒乖巧懂事，会慢慢答应的，谁知叶清寒死活不同意，离家出走，甚至与叶父断绝父女关系，这才逼退婚约，最后嫁给了一个在万聚斋打杂的下人。
这可是去年轰动上京城的大事，叶陈两家都是显贵大家，出了这种事情，很难以纸包火。
而楚子夏就是在叶清寒离家出走路上认识她的。
离家出走的叶清寒装扮朴素，头上只插了一只玉簪，可奈何美人出众，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她到一家客栈露宿，被几个流氓调戏，当时楚子夏正好在楼上同人吃饭。听到楼下的声音，拽着帘子直接纵身跳了下去，打跑了流氓。不等楚子夏接受美女的感谢，叶家的人循声赶来抓叶清寒。上京城里这件事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楚子夏了解的异常清楚。
她站在比自己高半头的叶清寒身前，用手挡着她。
“还请这位小兄弟让开，让大小姐跟我们回去。”
楚子夏转过头看向叶清寒，她神色慌张，看向楚子夏的眼神里有几分乞求。
“看到没，她不想跟你走。”清脆的声音响起。
叶家人：“原来是位小娘子啊！”
楚子夏那日仍穿的男装，只是长相太过明显，但凡人不瞎，都能看出来是个女子。于是‘小娘子’声一出，客栈里众人皆一惊，方才只看到这位英雄好汉出手救人，打的流氓落花流水，动作一气呵成，帅气逼人，虽然身高有些矮，但丝毫不怀疑这个人是男子。此时一经提醒，众人才去看楚子夏的长相，眉清目秀的，确实是女子不假。
客栈里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这不就是楚子夏嘛！”
“对对对，就是楚将军那个女儿。”
楚子夏平时没少在外面英雄救美，在上京城也小有名声，有人认识她，不奇怪。
“小娘子又怎样，小娘子也能护得住她！”
那为首的叶家人根本不把楚子夏放在眼里，他们今日可是来了十几个人，怎么不可能从一个黄毛小丫头手上把人带走。
“小娘子莫要说大话，今日大小姐，我是必定要带走的。小娘子若执意要拦，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跟你们回去。”不等楚子夏反驳，叶清寒先开口。
“今日多谢楚姑娘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你要回去？”楚子夏疑惑，抓紧叶清寒的手。凭她的本事，应该能闯出一条生路来，虽然这叶家来的人是有点多，可随即她又想到点什么，“回去也好，我同你一起，好好跟他们说个清楚。”
然后楚子夏大闹叶家的故事响遍了整个上京城。
还好最终叶清寒没有嫁到陈家，她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一个孤家寡人的下人，二人在夫君简陋的家中举办了喜事，来吃酒席的有楚子夏和刘嬷嬷，万聚斋的老板娘和免费送嫁衣给叶清寒的布庄老板娘。
……
楚子夏吃完了汤圆，看见旁边有个小男孩站在一个老虎灯前拉着母亲的袖子，“娘，我想要这个。”
“虎子乖，听话，咱不买。”
可小男孩还是站在那儿不走，一会儿又来了一对母子，看上去比较有钱，把老虎灯买走了。
小男孩低下头，很伤心。
“小朋友，我给你这个好不好！”楚子夏笑脸盈盈走过去，把自己刚买的金色鲤鱼灯递给小男孩。
“这个虽然没有大老虎凶猛，但它象征的意思很好哦！吉祥如意大富大贵。”
小男孩没有接。
“使不得的小娘子，使不得！”男孩母亲忙推辞。
“没什么的，我还有个花灯。”
小男孩仍是不接。
楚子夏蹲下身子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姐姐的鲤鱼灯啊？”
小男孩摇摇头。
楚子夏想了想，伸手拍了下小男孩的肩膀。
“我打了你一下，作为补偿，灯给你。”
小男孩还是不接。
楚子夏感到头疼，这时沈默走了过来，也蹲下身子，“再不收下鲤鱼灯，小姐姐就生气了，她会哭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子夏，楚子夏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接过去，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不客气啊小弟弟！”楚子夏摸摸他的头，“今年几岁了？”
“八岁了。”
“去玩吧！”虎子高兴地拉着妈妈的手走开了。
楚子夏看着虎子小小的背影，起身道：“我那小侄子，今年也快八岁了吧？”
沈默不回答，这个时候不该说话。
“他一定跟虎子一样可爱，”楚子夏像是在喃喃自语，“不对，一定比他还要可爱！”
“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楚子夏的大哥楚子轩，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亲，距楚子夏离开不满一年。
他娶得是暮天城里的姑娘，那姑娘家境一般，但人也很漂亮，性子软软糯糯的很可爱。楚子夏还在暮天城的时候，就已经张口叫大嫂了，只是那姑娘父亲去世的早，楚子夏离开时还在服丧期，没能看见他们成亲。第二年大嫂就怀孕，生下个男孩，取名楚青玉，也就是楚子夏的小侄子。
楚子夏没见过小侄子，以前是因为太小，暮天城到上京路途遥远，怕出事。后来年纪够了，却又来不了了。大嫂在信里面描述小侄子的长相、性格，甚至贴心的寄了幅画像来。
画中的小侄子端坐在凳子上，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但看上去憨憨的，很可爱。
所以楚子夏看到虎子，就想起了小侄子。
不知道这辈子还见不见得到。
送给了小男孩鲤鱼灯，楚子夏又拽着沈默跑去猜灯谜。
“灯谜猜中最多者，奖励一把同心锁。”老板笑着说，并将那装有同心锁的盒子打开。
那同心锁看上去不算贵重，但胜在精致巧妙，上面还雕刻着一对戏水的鸳鸯。
楚子夏可没要同心锁的心，她又没什么喜欢的人，而且灯谜又猜的烂，纯粹凑个热闹。
“西瓜里有子”1
西瓜本来不就是有子的吗？这是什么意思。
“一半满一半空”2
不就是半杯水吗？
“高台对映月分明”3
我看不懂！
……
一如往年般的沉默，她一连拆了三张。
楚子夏不灰心，继续拆：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4
……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5
是，风吗？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
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6
……
月边星，楚子夏抬头看月亮，十五的月亮圆，天上星星也很多。
天上去…
－－－－－－题外话－－－－－－
1西瓜里有子（打一汉字）谜底：孤
2一半满一半空（打一汉字）谜底：江
3高台对映月分明(打一字)谜底：昙
4“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画（谜底）[唐]王维
5“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风（谜底）[唐]李峤
6“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
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萤火虫（谜底）咏萤火［唐］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