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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林若华

陈与君醒来后,很快就被接走了,楚子夏忙活了一晚上,已经累的不行,和邬丛打过招呼后也回房了。

一脸疲惫的姿态在进屋关上门后悉数消失。

正月未过,天气仍寒。

屋子里是温暖的,楚子夏熄灭了炭火,打开窗子。

一阵冷风吹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慢慢回忆起刚刚这件屋子里发生的事。

在郊外和那四个黑衣人打斗,她身上的伤处不少,又拖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处理,冬天天气冷,血凝结的快,都粘在了伤口衣服上。她光是在那儿脱衣服就脱了半天,然后大夫来了。

“噔噔”一阵敲门声响起,楚子夏极快地穿好内衫,拿起放在枕下的匕首。

“楚三小姐,我是大夫,我能进来了吗?”

听声音是个女子,楚子夏把匕首放回枕下,但仍有戒备。

“请进。”

那女子步履很快,不一会儿就到楚子夏跟前。

“楚三小姐。”

“表姐?!”

林大夫,全名林若华。前前任工部员外郎林尚之女。

而林尚,则是楚子夏母亲林幼微的亲大哥。

但自从林家老太太死去后,林幼微就慢慢和家里断了联系,寄养在林家的老二楚子约,也是在两年后被接回去。

这其中故事太过曲折,楚子夏来不及细想,便被林若华的声音打断。

“三小姐先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背上的伤。”

此时林若华已经将炭火生着了,屋里并不冷。

直至林若华走后,楚子夏还有点晕乎。方才林若华给她上药时,楚子夏破天荒的一句话也没讲,一声痛也没喊,她脑子在想别的东西。

关于林家。

林幼微的父亲,楚子夏的外祖父,最高官职做到了工部侍郎,在林幼微出生以后,一直到死。

林父只有一个正妻和一个二房。正妻即为林幼微的母亲,底下两个孩子,长子林尚,幼女林幼微,相差九岁;而二房郑氏无所出。

林幼微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外祖母,过世的比较早,后来父亲也在几年后去世,林幼微从小是在继母郑氏的手下长大的。

但郑氏人很好,视林尚林幼微如同己出,特别是待林幼微,简直是宠上了天。这也是为什么林幼微能习武,最后遇见楚渊,两人结为夫妻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林尚,在父亲死的前两年,凭接着几分人脉和实力,坐到了工部员外郎的位置。

虽然品级不高,但林尚。可足足有三房妻室。

林若华则是这第三房侧室所出。

侧室所出倒也正常,毕竟哪个官员都有这么几房侧室。而林若华的母亲成为侧室,这其中并不光彩。林若华的母亲原是林府的一个丫鬟,外界都传闻是她母亲不择手段爬上了林尚的床。

但只有林家的人才知道,这些传闻都是假的,甚至是相反的。

林若华的母亲周氏原本是一小户人家的女儿,郑氏家的远房亲戚,周氏的母亲和郑氏又曾是儿时的伙伴。只是不幸天降人祸,周氏父母双亡,于是跑到京城,投奔郑氏。郑氏那时已经嫁到林家十几年了,正房也死了。她成了林家的当家主母,于是收了她做了贴身丫鬟。

说是贴身丫鬟,其实也像对待女儿那般对待她,毕竟当时林幼微已经背着林家偷偷参军了。郑氏一个人,也是孤苦伶仃的,周氏的到来恰好让她不再那么孤独。

只可惜周氏虽是个丫鬟,但是个漂亮的丫鬟,而林尚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有了两房妻室之后还不满意,又贪图林若华母亲的美色,于是躲着郑氏,偷偷睡了周氏。

睡完人之后,林尚不仅没打算负责任,反而要求周氏跟他一起瞒着老太太,不然就将她赶出林家。

周氏同意了。

然而一个多月过后,精明的郑老太太发现了周氏身体上的异常,百般追问之下,周氏供出了林尚。

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家法处置了林尚,并令他赶在周氏肚子显怀前,给了她个三房的名分。

然而这种丑闻又怎么能瞒得住?

林家成了上京城众人耻笑的对象。

林尚也因此掉了一层官阶。

而林若华一直在母亲肚子里安安生生的待了八个月,周氏快要临盆的时候,出意外了。

林尚中风了,郑氏的娘家里出了麻烦,老太太回家里几天。

结果回来时,身上的首饰全变卖了,衣装也素淡起来。

老太太的娘家倒了。

大房二房趁机联合起来,在林家兴风作浪。

三房周氏人微言轻,每日都要看大房二房的脸色,林若华在府里同样不受待见,甚至还要遭受下人的嘲笑和讥讽。

同为三小姐,却是云泥之别。

楚子夏很同情这位表姐。

而这些关于林若华的故事都是自己的二哥,楚子约告诉自己的。

楚子夏的二哥楚子约,十岁那年被送到上京城,交与母亲的娘家林家抚养。那时候楚子夏才四岁,能开口说话,会叫二哥哥,喜欢让两个哥哥轮着抱,往他们身上吐口水。

楚子约是在夜里悄悄走的,那时候楚子夏睡的正香。第二天醒来,她先让大哥哥伺候自己,下午才轮的到二哥哥。可午睡过后,来的人依旧是大哥哥,楚子夏不高兴了,她的小仆人不听话了,她坐在床上黑着脸问二哥哥哪去了。

四岁的楚子夏当然不会记得这些,这些都是母亲后来讲的。

二哥在十四岁那年回到暮天河,亲人回来,本是件很值得高兴和庆祝的事情。可是那天,大家脸上都没有笑容。

一只鸟儿回来了,就该有另一只鸟儿飞走。

来上京城那一年,虽然楚子夏才八岁,但看到二哥那副瘦弱的模样时,小小的楚子夏知道,自己的二哥在这里过得非常不好。

彼时她还未见过沈不敏,不知道未来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像二哥一样悲惨。但那时她已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为二哥报仇。

曾经无数个夜晚里,她翻过林家的墙,看到一间破落的柴房里,透着微微的烛光。

她壮着胆子躲在了门外,透过门缝里,看到一位少女,跪坐蒲团上,虔诚的祈祷。

这是她有关林若华所有的记忆。

这时她忽然想起二哥以前寄过来的书信里,提到过林若华。

大致内容是:林若华命挺苦的,但是个好人。而且是那种你待她好一分,她还你十分的人。

但是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有需要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多帮帮她。

楚子夏楚子夏努力试着回想林若华的面容。

样貌气质实在是不出众,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地方,是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但是。

她是坚韧的。这是林若华给楚子夏的唯一感觉。

自己的二哥,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吗?楚子夏不知道。但潜意识里,觉得这不太可能。

楚子夏并不是个看脸看家世,讲究门当户对的人。

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有些烦躁。

今晚的事还未完全结束,她得先去找趟邬丛。

不曾想邬丛就在门外。

楚子夏被站在自己门前的邬丛吓了一跳。她抬头向沈不敏屋子的方向望了一眼,沈不敏屋里的灯灭了。

“你在这做什么?”楚子夏问。

邬丛:“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子夏:“那正好,我找你也有事儿。”

“你先说。”“那你先说。”

两人异口同声。

“我先说。”“我先说吧。”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道。

“你知道你救的那个人是谁吗?”邬丛赶在楚子夏发话前道。

“不知道。”楚子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摇摇头,她确实不认识。

“陈与君,是吏部侍郎陈延秀的儿子。”

“陈延秀?”这个人她倒是听说过。貌似还来过沈府,是沈不敏的前辈,为人正直,是个好官。

没想到竟救了他的儿子。

惊讶之余,楚子夏也叹了口气。虽然没有办成自己要做的事,但毕竟救了人,倒也是桩好事。楚子夏心想。

正这么想着,邬丛又开口道:“你再想想你那位离家出走的叶姐姐。”

“怎么跟她还有关系?”楚子夏很是惊讶。

然而邬丛不答,她只得自个儿细想。

陈延秀和叶清寒,陈与君和叶清寒,一个是陈家一个是叶家,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是督察院,“啊,我想起来了!”楚子夏大喊。

“当初叶姐姐要嫁的人,就是这陈与君!”

邬丛点点头。

“可那几个黑衣人,绑架他做什么?”楚子夏有些疑惑,毕竟那群人要真是想要绑架陈与君,又怎么可能四个人一起来跟她打,而对地上的麻袋视若无睹。

“也许是陈大人的仇家。”邬丛猜测。

“我不这么觉得,”楚子夏摇了摇头,思虑片刻之后,她说出了令邬丛震惊的一番话。

“那群黑衣人,其实都是些女子。”

邬丛抬头看她。

楚子夏继续道:“无论是从交手的力度,招式、还有身形来看,是女子无疑。”

“而且她们一共有四个人,如果真的是陈大人的仇家,那陈与君才应该是她们的目标。可她们却是拼了命的想杀我,根本不管麻袋里的陈与君。”

“你的意思是,那帮人是冲你来的?”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邬丛眉头紧皱起来,“如果她们的目标真的是你,那麻烦就大了。”

“会是谁想要杀我?”

“很难说。”

“我爹是临渊大将军,镇守东北要城暮天,而暮天边境,是乌兰人。”

“可杀了我,能有什么用呢?”楚子夏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样,保险起见,你这几日先不要出去了。”邬丛道。

楚子夏遭刺杀,沈不敏又不在,他瞬间觉得身边危机重重,不敢怠慢。

“这可不行。”楚子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把她困在家里比让她受伤更令她难受。“光天化日之下,那帮人就算再胆大,也不可能来杀我的。”

“你以为你伤的很轻?”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打得过师父我?”

“可是”楚子夏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但还是被邬丛无情的回绝,“没那么多可是,听话,乖乖在府里待着,等沈不敏回来再说。”

楚子夏气的直跺脚,只能在心里骂,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不出去也可以,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防的人是谁?还有,你今天为什么又把灯熄灭了?不会是因为我把陈与君带进来,导致你们计划败露的吧?”

又绕到这件事情上来了。

邬丛很是头疼。

“你就先别胡思乱想了,事情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但上京城最近的确不太安全。至于这件事情,你别再揪着我不放了,等沈不敏回来后自己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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