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立储风波 下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到达了新月公主的行宫浮光宫。
游方和邀月舞主下了马车。两人通过了禁卫的盘查,邀月舞主带着游方就往前走。来到浮光湖的跃金轩前,邀月也不让人通报,扯着游方就往里闯。行宫的宫女都认识邀月舞主,知道她不好惹,急忙跑进去通报。
一进房间,游方一眼看见新月公主身穿洁白地便服,斜靠在榻上,正在翻阅一本书册。
她气质雍容华贵、身姿曼妙,目光没有离开书册,微笑着说道:“渺渺来了!”。
说完才一抬眼,看到了邀月舞主身后的游方,先是一怔,继而满面羞红地呵斥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哀家的寝宫!”
邀月舞主连忙放开游方,走上前去,亲昵地娇嗔道:“公主,你看妹妹把你想见的人带来了,你怎么还发火呢?”
新月公主愣了愣神儿,如玉般光润的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失声道:“难道是翰林院大学士游方?”
邀月舞主微带埋怨地娇嗔道:“可不就是游大人!”随后冲着游方娇喝道:“游大人,还不上前拜见王后!”
游方一见到新月公主就愣在那里。他回想当年初见新月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那时候新月的气质虽然已经雍容华贵,但还带着少女的青涩。今天他再次看见新月,她素装素面,清秀文雅、楚楚动人,与她大婚时相差很大。
此时的新月公主,神色妩媚中蕴藏着坚韧,精神忧郁中散发出书卷气,气质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三年的时光,她经历了离家万里、终年夜伴孤灯的风霜与寂寞,从一个青涩的少女蜕变成美丽成熟的女人。
游方的目光被新月公主吸引,他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抱一抱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突然听见邀月的声音,连忙定了定神,上前拜道:“臣翰林院游方叩见王后。”
新月公主美目中露出惊喜之色,声音柔和地说道:“游大人请平身,哀家很喜欢游大人的诗词,每次读来都唇齿留香。但尚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今日相见,不知能否请益?”
游方平静地说道:“王后抬爱,微臣愧不敢当。”
听到游方声音冷淡,新月公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哀家平日里抄录的诗词,游大人可知哀家喜欢哪一首?”。说完把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欧阳渺渺,欧阳渺渺微微施礼,交给了游方。
游方接过来一看,是一本手抄的诗词,上边的簪花小字隽永清秀,游方轻轻翻过几页,发现上边抄录的诗词都是他这几年作的。心想“原来她真的关注自己”。他莫名有些得意,语气温和地说道:“恕臣愚钝,臣实不知王后喜欢哪一首。”
新月公主轻轻地说道:“哀家最喜欢的是这首《摸鱼儿》”。她用微带忧郁的声音轻轻吟诵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吟诵完诗词,新月公主望向窗外,窗外只是一片沉沉的夜色,看不出多远。可是她的那目光好像已经穿越万水千山,到达了自己的家乡。半晌她才收回目光,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哀家最喜的是这首词,时常吟诵。但却有一处不解其意,今日想请学士为哀家解惑。”
游方说道:“请王后指出是哪处?”
新月公主好奇地问道:“哀家很好奇,这天南地北双飞客是指的哪一种鸟?”
游方轻声道:“回王后,这双飞客指的是两只大雁,其实摸鱼儿是这首词的词牌名,它还有词名,叫雁丘词,写的就是两只大雁的故事”。
新月公主感叹道:“那一定是个很美地故事吧,游大人能否为哀家讲一讲这个故事?”
游方温和地说道:“王后想听,那微臣就讲给王后。那一年,微臣上建安来赶考,走到并州的时候,碰到一个猎人。他对微臣说:今天抓了两只大雁,杀了一只,另一只从网中逃了出去。逃脱的大雁并不飞走,一直在天空中悲鸣,最后竟从天上飞堕于地自杀。微臣听了那猎人的叙述,就买下了这只大雁,把它葬在汾水,垒起石头做为标志,并取名为雁丘,作了这首《雁丘词》。”
游方的故事简短,但新月公主听后久久不语,神色寂寥,眼底隐隐闪出了泪光。
游方见新月公主听后情绪低落,他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尴尬地僵立在那里。
半晌,新月公主恢复了平静,由衷地赞叹道“原来是这样!以前本宫只莫名觉得这首词好,但不明深意。听了这个故事以后才知道,游大人的这首词作得是真好!”
游方恭敬地说道:“臣能得到王后的赞誉,是臣的荣幸。”
新月公主想了想,问道:“不知游大人近日可有什么新作?”
游方思索片刻,说道“若公主不嫌弃,容臣录一首游戏之作。”
新月公主脸上浮现出笑容。游方走到旁边有文房四宝的桌子边,挥毫落纸写下了:“月下独酌”,接着又写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新月公主走上前来,低声吟诵,诵完良久,才赞叹道:“游大人才华非凡,这首诗本宫也很喜欢”。
游方见新月公主心情平复,脸上有了倦容,恭敬道:“今日打扰王后了,臣不敢久留,这就告辞。望王后珍重!”
新月公主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今天谢谢你了。渺渺,代本宫送送游大人。”
邀月舞主领着游方出来,走出行宫很远,突然站住,板着脸着脸冷冷地说道:“游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游方一怔,心里莫名生出怒火,用嘲弄地语气讥诮道:“欧阳小姐,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是个傻子?”
邀月舞主一愣,怒道:“游大人什么意思?”
游方冷冷地说道:“立储已成定局。欧阳小姐心里清楚,王后更是明白。只是王后若轻轻答应,有损华国威严。既然如此,我劝与不劝又有什么分别?”
邀月舞主又是一愣,眼底闪过迷惑的神色,声音冰冷地质目恼怒道:“你胡说什么?”随后眼神尖锐地盯着对面这个年青官员。她看到对方的神色异常沉静,本来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幽远,然后就听到飘渺的声音:“华国公主远嫁离国,这本就是拉拢离国,分化蜀国、离国的谋略,新月公主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离国国主,所以无论国主做什么,新月公主都不干涉。华国陪嫁了那么多美女,不就是为了迷惑离国国主吗?免得新月公主还得应付他。至于欧阳小姐你嘛,长袖善舞,正是统领离国密谍的最佳人选。新月公主嫁到离国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它任务都是由你来完成吧。”
年青官员的声音如同雷鸣,邀月舞主听后脸色苍白,手微微颤抖,僵立在那里。
游方注视着邀月舞主,看到她的眼神由惊讶转为迷茫,又由迷茫渐渐变得冷冽,最后布满了寒气。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只在翰林院里舞文弄墨,从来不参与国家大事,无从过问也不想过问。欧阳小姐把下官拉进来,实在不是个好主意。若是下官平白无故有个什么意外,倒是会平添很多变数。难免让人怀疑欧阳小姐的用心。”
邀月舞主一愣,片刻后面上的杀机消退,恢复了妩媚的笑容,说道:“王后是真的喜欢游大人的诗词,每隔一段时间,妾身会派人到大人那里去取新作,大人不会拒绝吧?”
游方淡淡地道:“下官贫寒,置办不起府邸,到现在还一直租房居住,经常换地方。若是小姐派人来找,多半不容易找到。不如下官定时把新作送到邀月楼,请小姐转呈王后吧。”
邀月舞主看了游方一眼,说道:“也好,妾身还要回去劝说王后,他们会送大人先回丞相府禀告。”
游方告辞,转身上车走了。
游方回到丞相府,对姜维达简要禀报了觐见王后的过程,最后说“看情况王后应该同意立太子的事儿了”。
丞相姜维达听了游方的禀报后,四方的大脸上堆满笑容,喜悦地说道:“好好,游翰林果然是栋梁之才,这次你辛苦了,回去等着领赏吧。”
深夜子时,游方才回到住处。看到屋子里点着油灯,知道是小川子来了。他一进屋就身心疲惫地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川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小川子麻利地给游方脱鞋,再脱衣服,回答道:“奴才听说公子今天要去邀月楼,就和别人换了班,酉时就悄悄从宫里出来了,一直跟着大人。后来大人去了王后行宫,奴才功夫还不够,只能在王后的行宫外等着,后来公子出来,奴才又跟着公子去了丞相府,见公子在丞相府安全无事,奴才就先回来烧水,准备等公子回来后给公子泡澡。”
游方累得不想说话,心里暗赞:“这小子真是练武奇才,几年时间,他的武功已经达到这种地步!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丞相府。他一直跟着我,我竟然毫无察觉,真是了不起。”
小川子在木桶里倒好了水,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把游方扶到木桶边上,游方自己进到木桶里泡了起来。
游方在木桶里闭着眼睛泡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叹着气对小川子说道:“其实今天也不算安全,还是有点危险的。”
小川子若无其事地说道:“奴才知道,当时她要是动手,奴才绝对能保证公子的安全。”
游方靠在木桶里眼睛一亮,心里欢喜,说道:“你都看到了?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小川子阴阴地说道:“当时那个女人眼里闪出杀气,奴才就想结果了她,担心坏了公子的事儿,这才没动手。她的武功虽然很高明,但还不是奴才的对手。公子如果有吩咐,奴才这就去结果了她。”
游方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道:“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今天我揭破了她的伪装,她也没有动手。她知道我对她没有威胁,以后也不会再对我动手了。咱们尽量别掺合她们的事儿。”
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也不能骄傲自满,还要努力修炼。我床头柜子下边藏着一本书册,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小川子从柜子底下找到那本书册,看到封皮上写着“龙天八部经”,认真收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