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恋恋红尘多羁绊

长桓拗不过龟老人，学会了龟老人传授的法门，带着霸鹟，悄悄离开瑯環宫，直奔赤水潭。使出法门，搅动满潭沸水，潭中心逐渐汇成一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水流也越来越急，一点点撑开了，露出潭底宫苑的形态。

长桓大喜，高声呼喊二兽的名字，耳听得二兽以吼回应，吼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齐齐露出头来，一起从旋涡里飞了出来，落在潭边，那旋窝也平复如常，不留一点儿痕迹，长桓与二兽好久不见，都是无比激动。

长桓摸摸夫诸，揉揉蜚，喜道：

“想死你们了，困在里面许久，可是叫你们辛苦啦！”

夫诸和蜚不能言语，都凑上来，围着长桓又是磨蹭又是嘶鸣，恨不能立时将他生啖了，方能以解相思。

长桓浑身酥痒，咯咯笑个不停，道：

“别闹了，痒死我啦！咱们快快去救甘棠姐姐吧。”

夫诸和蜚争相去驮长桓，你争我抢，长桓调解半晌，方坐上夫诸，带着蜚朝云顶山去了。

二兽脚程神速，不久便赶到云顶山下的荷塘边，映入眼帘的是一池鲜艳的幽绿，红荷映日，美不胜收，与周围新吐嫩芽的春景格格不入。

长桓沿着荷塘转了又转，一边感叹：

“好厉害的结界，冷素秋依仗神界欺负我妖族，既能将池塘定住这么久，晨风哥哥在女道人手中那个，必是脱不了身了。结界完好无损，甘棠姐姐一定在这池中长眠，悻而结界时日已久，有所松动，我集二兽之力，或可一举破解。”

喝令二兽占据南北个方位，飞身落在池塘上空，取出龙月，屏息凝神，双箭齐发，每一箭都落在一兽脚下，直钻入结界内，二兽配合得巧妙，只待箭头刺破结界，随即咬住箭尾，使出浑身力气，一并钻入结界。长桓双箭既出，收回龙月，口中喃喃有词，一串串莲花坠落，合着二兽的节奏，齐齐撕裂结界，顷刻间，将结界撕得粉碎。

长桓唤一声：

“甘姐姐。”

池水涌动，浪花四起，伴随着阵阵笑声，一个婀娜娇媚的女子跃水而出，当真是美人出芙蓉！甘棠长袖善舞，轻轻甩去粘在衣襟上的水珠，道：

“睡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下一刻，满池的荷叶莲花尽数枯萎，褪去结界锁住的幻想。甘棠卷一卷长桓，把他拖到岸边，二兽一齐聚拢来。长桓喜道：

“甘姐姐，我来晚啦，教你困在里面这么久。”

甘棠理了理衣衫，低头吹口气，水淋淋的纱衣立刻飘逸起来，她往前移了两步，好在水中照出自己的倒影，从头到尾打理一遍，边道：

“你且看一看，我睡这一觉，容貌是不是更胜从前，云顶山不愧是钟灵毓秀之地，连这里的水都比别处滋润些，浸泡这些日子，比我使得那些养颜法子好用多了，那女道人虽教人厌恶，也并不是太招人恨，亏了她才叫我发觉这么好一个养颜法子，以后定要再来泡浴。”

长桓挨在她身后，笑嘻嘻道：

“甘姐姐永远都是最美最美的，而且会越来越美，每一天都更美，是妖界最美的，凡间最美的，神界最美的。”

“美不过你这张嘴。”

甘棠笑着捏一捏长桓脸颊，继道：

“你的伤都好了罢？”

“我好得很，龟爷爷把我养的比从前更健壮。”

“这个仇我记着，总要找那女道人偿还。说起来那女道的法器忒也霸道，凭咱们一时是斗不过她的，晨风他们后来怎样了？”

长桓一五一十将后事说于她听，晨风被冷素秋化去人形带走，暮雨代冷素秋去了人间，绿烟不知所踪，瑯環宫已被九翼霸占。甘棠听得气恼，道：

“这个天杀的九翼，神仙来为难我们也就罢了，他还要趁人之危，糟蹋瑯環宫，一笔笔都是要找他算清的。”

长桓劝道：

“姐姐莫急，龟爷爷说了，该是咱们的，咱们终还能回去，敌强我弱之下，不可任意妄为，且要从长计议。而且，他特地嘱托我，将这封霸鹟带来的书信交给你，这信，是柏舟写给你的。”

说着，将书信取了出来，要递给甘棠，甘棠听到柏舟二字，先前的愤恨戛然而止，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霸鹟在她头顶盘旋低鸣，似在催促她赶快接过查看。长桓只她心中情结，并未催促，柔声道：

“甘姐姐，你若是不想看这信，便不要看它。”

作势要收回书信，甘棠不再犹豫，抢先接了过去，展开来，双目含情，朱唇微启，看似安静无恙，心中早已掀起千层浪。读罢，淡淡道：

“这不是他的字。”

将信又放回长桓手中，在长桓惊疑的目光中，补上一句：

“倒是有海棠香。”

长桓疑惑不已，听得一头雾水，道：

“哪来的海棠香？不是柏舟写的，怎么署了他的名字？”

“你闻一闻这信笺上，可飘着淡淡的一层花香。”

长桓把信纸拿到鼻子下，使劲嗅了嗅，惊道：

“果然似有似无一丝花香，连我都没有闻出来，甘姐姐，你怎么一看就嗅出是海棠花的味道？”

“十年了，我拒绝海棠的味道，既是我绛云殿里的那株海棠，我也未曾嗅过。可这香气我还是忘不掉，信虽不是他写的，代写之人却是替他分忧。走罢，咱们去会一会柏舟，顺便也瞧瞧你的暮姐姐，晨风不在，咱们少不得也要替他分忧。”

长桓听得更是糊涂，一路上不停追问，真真是搅乱了甘棠心中的一池桃花。

绿烟携着召允，一路闯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宫中侍卫眼见一绿一黑两股烟雾一前一后飘落下来，落地化为一男一女，姿容俊美，来势汹汹。

为首的侍卫壮着胆子高声呵斥：

“哪来的妖孽！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擅闯皇宫！”

柏舟自登基为新帝之后，未免再生事端，下令宫中对黄鼬和幸妃之事禁言，把那管不住嘴的宫人都遣走，因此许多人并不知道宫中曾有妖兽出没。

绿烟反手一挥，将那个喊叫的侍卫掷出老远，其他人看得警觉，高举兵器，围攻上来。

召允冷笑一声，一手抓过一个侍卫，咔嚓两声，那两名侍卫的脑袋随即垂了下来，召允撒手丢出，脸上阴森可怖，侍卫们连连后退。

绿烟不屑地看了召允一眼：

“捉弄他们作甚，别忘了我们入宫是来干什么。”

召允收手：

“凡人弱如蝼蚁，不跟你们玩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离去，顿觉得手中的兵器灼热如烧，噼里啪啦全都丢在地上，眼看着化成了铁水，惊骇道：

“妖术！”

为首的侍卫方如梦初醒，大声道：

“快去通报，护卫皇宫。”

绿烟在前引路，道：

“召允，收起你的邪术，这里虽是凡间，也不是我们能肆意践踏的，你最好不要在宫里胡作非为，坏了我的好事，我饶不了你。”

召允急忙赔笑道：

“绿烟姑娘不要气恼，我初到人间，掌握不好力道，下手重了些，也是要试一试他们，如此看来，这些人不足为惧，咱们夺得仙果易如反掌。”

绿烟冷道：

“这皇宫我是熟悉不过，多的是些术士杂物，你只管清扫障碍。暮雨那丫头是我的，我不止要拿走仙果，还要拿走她的命。”

正说着，大批白衣术士从各方鱼贯而来，各执法器，步伐稳健，阵列整齐，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将绿烟召允二妖层层围住，口中齐齐念咒。

绿烟道：

“你且应付着。”

一转身，化作一缕烟，冲破阵法，飘忽而去，领头的老道大叫：

“不好，猫妖戾气大增，诸位增加法力，先收了这鸟兽。”

这股绿烟环绕皇宫，悬浮在浮光殿之上。此时大殿外门紧闭，周围满是席地而坐的道人，足足围了三层，个个闭目凝神诵经驱魔，筑起一道屏障。

“装模做样！”

绿烟懒得多看地上的道人一眼，轻飘飘落到殿门前，伸手隔空轻轻一推，殿门登时大开，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暮雨，笑道：

“暮雨，让你久等了。”

众道士闻声瞪目惊惧，眼见猫妖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入殿，当即强作镇定，一齐举起三清铃，对准绿烟后背摇铃施法，妄图阻挡绿烟。

铃响不过三声，一股黑烟从天而降，铺散开来，笼罩众道，道人们如割下的韭菜般倒地不起，不见血腥，魂归九天。

匆忙赶来的一队士兵看着满地的道人，死得无声无息，面色没有异样。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暗暗惊慌，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畏缩不前。领军那人拔刀鼓动手下：

“将士们，斩杀妖孽护卫皇宫，陛下和娘娘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拔刀上前，警惕地察看周围得动静，只等妖兽出现便举刀斩杀。

一切都陷入无声的紧张氛围中。散开的黑烟聚拢，复又化作召允，他一脸阴沉，双手张开，发力凭空拎起士兵们的大刀。

士兵与其力量悬殊，眼看着佩刀悬在半空，使劲力气却拿不回来。再次用力夺刀，大刀齐刷刷刺下，刀身没入士兵要害，顿时鲜血四溅，草木皆染，一队士兵未及出手便命丧自己刀下。

下一刻，绿烟和召允已到了暮雨跟前，一副副傲气凌人的模样，脸上尽写着胜算二字，无非是得手前要戏谑一下对手而已。

暮雨眼看着二人大开杀戒，早已遣散了殿内宫人，早知她会来复仇，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看绿烟的模样，不但伤已经好了，而且修为更胜从前，宫中调遣这么多除妖的术士，竟不能拦她一时片刻，自己是远远低估了她的实力。

况且，绿烟此次还带来一个帮手。那男子方才在殿前出手狠毒，随意杀戮，是个道行不浅的妖，即使赶不上绿烟，法力似乎也在黄鼬之上。

那男子暮雨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此时她面上淡然沉静，心里早打起鼓来，正想着该怎么应付绿烟，那还有时间思索那男子。

绿烟来者不善，暮雨深知她对自己积怨已久，几次加害都没能得手，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自己逃不过没有办法，但是不能再连累整个武都皇宫，外面的术士和士兵已经白白送命，若是绿烟还记着简兮刺她一剑的仇，怕是要血洗宫城。眼前须得好生应承着绿烟，让她和那男子不要再滥杀无辜。

暮雨虽然心中忐忑，表面上依旧淡定，道：

“绿烟，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