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暴海（五）

黎白安与阿婆道别，离开了杂货店，步行去地域研究中心。

通往地域研究中心的路上会穿过一片居民区，她没走几步便遇上了覃易。

“早，你家住附近吗？”黎白安问。

“早。嗯，但是离这里还有些距离，靠近回收处理厂那里。”覃易朝树林之后虚指一下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就快要走出这片居民区时，一个女人突然从旁边的楼道里窜出来，一把抱住覃易，激动地嚷道：“小东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妈妈想你都要想疯了。”

黎白安收回准备攻击上去的手，另一边女人的丈夫追了出来，朝女人喊道：“这不是小东，你好好看看，他不是小东。”

女人被丈夫拉住了双臂，不甘愿地离开覃易，继而捂着脸哭着坐在地上。

男人尴尬地解释着：“不好意思啊，我儿子小东上个月失踪了，我爱人有点承受不住了，看到和小东年龄相近的男生就以为是自己儿子。”

覃易说：“叔叔，没事，快带阿姨进去吧。”

男人道着歉，扶起女人，两人相互依偎着回到楼栋里。

“你看起来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黎白安说。

覃易苦笑道：“嗯，他们儿子小东是我在社区学校的同学，这件事大家早就传开了。最近很多人失踪了。”

黎白安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加入话题道：“我也听说了一些，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半年前吧。”

时间对上了，半年前“海鸥”考察团来到风暴港这段时间前后，风暴镇上开始出现失踪者。

【“风暴海”任务进度：10】

【任务时限：26天8小时25分】

黎白安更感兴趣了，“失踪事件持续了这么久了，警方没有发现什么吗？”

覃易摇摇头，“很多人是出海打渔后没回来，很难找到的。大家都说是海神发怒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海神节，镇上会举行个大型祭祀活动拜祭海神。你听说过海神祭吗？据说是几十年前的传统节日，好久没搞过了。”

海神？是异种生物吗？难道卢倩是被寄生了？不像啊，一会儿她要给卫礼礼发个消息，让她给卢倩安排一个全身扫描，以防万一。

“失踪者们有什么共同特点吗？”黎白安问。

覃易思索道：“不知道，大多数失踪者我只是听说过，并不算认识，他们中有男有女，有成年人也有孩子，倒是没有婴儿和老人，经济条件各不相同，我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哦，社区学校的学生失踪得多吗？”

“不少，除了小东，还有其他人。说起来，前几个失踪者就出现在我们学校，当时大家在议论有人不来上课偷偷跑去市区了，没当回事，后来不断有人失踪，才意识到这个人可能也是……现在看来，这人说不定是第一个不见的。”覃易说。

“这人是谁？”

“我不清楚，”覃易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一放学就想赶紧回家陪妹妹，不太清楚大家聊的这些事情。”

“有机会的话，可以带我去社区学校看看吗？”黎白安问。

覃易说：“当然，虽然风暴港科技有些落后，但在生物学、地理学、海洋学这些领域上，我们这的社区学校有自己的专长。”语气中不无自豪。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中心。

按照昨天说好的，他们没直接去江博士的研究室，而是先到花园集合。

不多时，江博士和蓝珀都到了，他们为每个人准备一个小坐垫，四人围成一圈，直接坐在泥土上。

这次是向黎白安和覃易讲解自然力量基础问题的专题课程。

尚未开始工作，先进行重要的培训福利，堪比先发工资再上班了。

“昨天说到一半，今天我们认真来讲一下四元素，”蓝珀将碎发拢到耳后，用掉落的树枝在地上，在地上写道：“大家相对认可的可操控四元素是风、土、水、火，其中前三个和最后一个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蓝珀将矿泉水倒入土壤中，伸手按在湿泥上，“如你们所见，我在只需要将手放在这里，便能触摸到手掌中的泥土和水，感受到手背上流动的空气。而火，不能说是非自然的，但是火在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常态。”

“火是文明的象征。”黎白安说。

学会使用和控制火是旧石器时代古人类标志性的发展，其重要程度不亚于蒸汽机和互联网。

“是的。火的运用包含人类的智慧，反而言之，它不易从自然中直接获得。事实上，火属性的先行者非常少见，而且火属性不仅仅代表火，其他不易直接获得的能量也被粗暴地归为火，按照火属性的修习方式来修习，比如雷和磁，”蓝珀抬起沾着湿泥的手，“总之，除了风、土、水以外的一切能量都归属于这第四种元素。”

“风、土、水、火。”黎白安重复道。

“是的。你们之前没有进行过属性测试吧，现在我们来试一试。”蓝珀从斜挎包中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一根针管、一小瓶透明液体和一叠试纸。

“这次的测试是非正式的，之后你们还要参加自然协会组织的测试，才能被记入档案，参加先行者的考核。”蓝珀说。

覃易在看到针管后脸色变了变，“针是用来抽血吗？”

蓝珀摇摇头，“不是，是取髓液用的，就是这个小瓶里的透明液体，取出一些滴在试纸上。髓液很珍贵，使用针管是为了节省，省一点是一点。”

“髓液？”黎白安捕捉到了这个新词。

“是一种晶矿中的石髓，碾压成粉末后溶解在某种液体中，混合人体信息后，会呈现出测试者对自然中不同能量的吸收效果。”蓝珀解释道，“我们现在是简易版的测试方法，只能测试出你们感知度最大的一种能量，这会是你们今后的主要成长方向。”

“人体信息怎么获得呢？”覃易心有余悸地说，他八成有尖端恐惧症，视线一直往另一边瞟，完全不敢看针管。

蓝珀拿出两根未拆封的棉签，微笑道：“口腔壁的细胞即可。”她取出针管，插入试剂瓶中，针管上的蓝色灯光亮起，抽取到设定容量后，指示灯变成绿色。

覃易先来，用棉签轻刮口腔内壁，再将携带细胞的棉签在浸泡了髓液的试纸上刮蹭。

准备过程中，一直未开口的江博士说：“这些试纸是特殊制作的，等到信息和溶液融合，试纸会发生颜色变化，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属性。而且你们看，试纸上面有飞镖镖盘似的线痕，一共十环，环数越多，代表对自然力量的吸收能力越强。”

覃易的测试已经开始了，原本无色的试纸渐渐呈现出蓝色，从中心沾有基因信息的一处向四周扩散，最终扩散到四环。

“未经锻炼的人初次测验一般都是三至五环，属于正常。”蓝珀说。

覃易兴奋道：“我擅长的是水元素吗？”

“是的。”蓝珀点头。

接下来轮到黎白安了。

老实说，她不报什么期待，更感兴趣的是这些元素如何引导虚拟世界运作，是不是像加技能点数一样影响每个人的操作？

这样想着，她将棉签抵在试纸上。

四个人都盯着试纸的变化。

两分钟，试纸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存在没有自然属性的人？”覃易问。

江博士惊奇道：“没有属性的人比火元素的人更少吧，不，没有任何报道存在无元素的人，因为人所吃的食物、获取的微量元素都来自于自然，即使是打印出来的食品也是遵照人体所需而制作的。换句话说，没有人能完全脱离自然。”

蓝珀若有所思道：“仿生人呢？”

“仿生人不属于人类，他们虽然有人类的外形，可能有类似情感的设定，但和人类是天壤之别。”覃易说。

黎白安淡定地扔掉棉签，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在测试的前一秒，她忽然想起“风暴海”任务的奖励“盲盒属性”，还是四选一，大概率是指元素力量吧。

这么说，任务完成前，她可以先不管先行者和自然能量这回事了。

“或许因为我是唤醒者吧，”黎白安为大家凝重的空气找了个理由，“吃这个世界的食物还不够多，过段时间在测试说不定就好了。”

“有道理，你刚来风暴港，身体可能水土不服受到影响。”覃易立刻说。

江博士安慰道：“目前我们的项目用不到自然力量，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测试，具体原因等你回到希尔市再预约一个全面测试说不定就知道了。是吧，蓝珀？”

蓝珀迟疑地点点头，“嗯。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修习的方式，不管是否成为先行者，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事情，那就是冥想。在静坐中感受自然，感受气息在身体中流转。”

“只是冥想吗？”覃易问。

“是的，大道至简，这是最有效的方式。如果你觉得一时难以领悟，也可以去参考相关书籍或者网络上其他人的经验，但切忌不要做坏事，坏事会影响你的气息纯度。”蓝珀说完站起身，“今天先说这么多吧，一会儿我要回一趟市区。”

江博士站起来拍拍手，“好了，我们也该开始工作了。”

专题课程后，他们在江博士的研究室接受项目讲解、操作须知和多项安全培训，正式开始他们第一次出海。

地域研究中心的考察船已经加满油，三人都先把潜水服穿在外衣下，合力将所有设备搬上船，在离岸边稍远的地方调试设备。

最主要的是船底下的三个摄像头，船头船尾各一个，负责观察周围情况，船底中间靠前的部分另有一个负责扫描，这个最为关键。

他们的工作是帮助江博士盯好前后摄像头，同时掌控船只方向。

江博士的精力全部放在开船和盯着扫描反馈屏上，他要确保船只走过的所有地方都进行了扫描，没有遗漏且成像清晰，遇到奇特的地貌或生物，还会切换到手动操控或者派探察机器人仔细观察。

午饭在船上解决，下午五点左右，天边的灰光渐次变深，乌云聚集，酝酿着一场大雨，他们开始返航。

这六个小时的航行非常顺利，黎白安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类工作，但是对实操内容上手很快，甚至有一定基础的覃易也不如她掌握得熟练，江博士对她非常满意，赞不绝口。

在潜水这一项，黎白安也比覃易优秀。

覃易并没有拿下真正的潜水证书，他是因为自小在风暴港长大，远比一般潜水员了解这片海，因此被破格录用。当然，也有可能是江博士实在找不上人来了。

不过覃易热情憨厚，为人真诚踏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帮手。

“要不，还是我下去收回摄像头吧。”覃易说。

“不用，你帮江老师收拾甲板上的设备，我速度快。”

黎白安说完，纵身跳入海中。

黑色的海面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沟，周围几乎没有动植物，她望一眼脚底，转身去摘摄像头。

三个摄像头全部收回，她要游出渔船的阴影，回到船舷外垂下的梯子上，就在她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隐约听到了一个来自深海的朦胧的低鸣，非常接近人类的语言，仿佛在说：

食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