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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人皮唐卡(七)

黑暗中有女人的喘息声和婴儿的哭泣。他熟练地找到了挂在墙上的十八盏灯,一一点燃。

纸皮灯罩散发出明亮而鲜甜的艳红烛光来,他揭开纸皮灯罩挑了挑灯芯,火光倏然明亮起来,屋里被照得温馨而柔和。

谢陆离认出这是他曾在姜生的船上见过的人油灯,但他没想到还能在大悲寺再见到,受禁也注意到了这盏灯,微微皱眉不屑道:“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谢陆离以为他说的是大悲寺,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开口评价,只好转头细细打量起屋内的陈设来。

这一打量,还真让他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方才随着郎九进来时,只能从火折子的微弱光线中勉强视物,如今点满了人油灯之后,他们才得以好好地看清整个石室。

长眉僧人端坐在书桌前,各色艳丽的颜料在他面前一字排开,擦得锃亮的三把镶金匕首就放在白帕子上。他身后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张牙舞爪或静默端坐的神佛,这些栩栩如生的画像从地板到天花板布满了整个石室,而长眉僧人正垂眸研磨着不知什么骨头,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室里像无数的虫子在爬。

这是长眉僧人的极乐之地。

谢陆离在一瞬间明白过来,他方才在石壁上摸到的血粉根本不是随意撒上去的血,而是精心调制的颜料。

他不由得弯下腰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眼壁画。这些壁画的主角杂乱不堪,有平头百姓,也有王公贵族,有妖魔鬼怪,也有大罗神仙。

受禁轻轻嗯了一声,谢陆离道:“怎么了?”

受禁点了点墙,道:“你看,这讲的是一个故事。”

朱砂和鲜血绘制出邪祟通红的长脸,雪白的骨粉画的是它锋利的獠牙,它生有三腿两头,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狰狞的发丝从头顶往下流动,贪婪地吞噬街上的小孩。

谢陆离曾在长情峰的书房里翻到过这只邪祟的描述,说它喜欢小孩,讨厌男人,常于白日在闹市觅食。他还问过阮行云应该怎样处理这种邪祟,阮行云说:“用鹿角磨成粉,涂在婴儿身上可令它三月内不敢靠近。”

想到阮行云此刻还在北海之境,也不知道被谢辞暮欺负了没。谢陆离叹口气,加速看起壁画来。

他看了会儿才后知后觉,道:“这壁画上……讲的是江洲的事?”

受禁诧异道:“你才看出来?”

谢陆离摸摸鼻子,心虚地别开脸继续看。

原来这是一个除邪祟的故事,壁画从前到后的画风不同,像是在同步记录一样,现在刚好画到了唐卡祈福。故事的开头还是从江洲南北分城开始讲述的。

江洲以南多邪祟,却富饶繁华。江洲以北土地贫瘠黄沙肆虐,连邪祟也不愿去。南方的人贪恋北方的安宁,却惧怕低劣的环境,因此他们想出一个恶毒法子——把邪祟引到北边去。

可北边并没有能够吸引邪祟的东西,于是有人站出来说,不如用人当引子。这个说法很快得到了认可,可谁家都不愿意出这个人,于是他们上报官府,决定用死刑犯当引子。

死刑犯被处以极刑,挑断全身经脉,剔除骨头,像一张柔软的毯子一样用木架撑开,然后高高吊在马车拉起的木架上奔向江州之北。可是在过河的时候却落入水中,被水鬼吞吃干净。

他们决定招募更多的“引子”。大悲寺的僧人知晓了此事,毅然站出来阻止,这是个年轻的方丈,眉目清秀俊朗,手腕上挂着一串朴素却暗藏流光的佛珠。

他好言相劝,却被百姓架起来置于高台焚烧,通天赤焰吞噬了身着鎏金袈裟的俊美僧人,但奇怪事情的发生了——邪祟们被吸引而来,然后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入了火海,很快就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方丈在火海中不觉疼痛,他垂目念咒,从往生咒念到大悲咒,直至他成为一具黑色的焦骨,更奇怪的是,他除了留下的舍利子之外,手腕上的那串闪着微光的朴素佛珠也完好无损。

谢陆离看了会儿,迟疑问道:“这珠子……是星辰魂木”

受禁点头:“是,但不是我我给你的那串。”

没有人知道是谁把方丈的尸骨收好带回大悲寺的,壁画突然转到了大悲寺的白塔林上,金银粉勾画出庄严的寺庙,金箔铺满了整副壁画,使得富丽堂皇,流光溢彩,似是佛光普照一般。

自此之后大悲寺内外魔气不侵,邪祟不近,成了江洲唯一的净地。

可大悲寺远在郊外,江洲之内邪祟越发多了起来。人们并不悔过他们的罪行,只掩耳盗铃般地一心向佛,虔诚地跪匐于大雄宝殿之外,他们断食七天,只为了求一个经由高僧开光的护身符。

可是要不了多久,护身符就不那么管用了。

他们俩看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看完壁画,谢陆离看得毛骨悚然,受禁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冷不淡地盯着长眉僧人。

长眉僧人研磨完骨头,把那些白如细雪的粉末倒出来,混着粘稠的米浆装在青瓷碟子里,随后拿起一旁锃亮的匕首。

笔墨纸砚四缺一,他要去取纸了。

谢陆离还在看壁画,他已经看完了墙上的故事,此刻正仰头看头顶的壁画。

这些画的风格不同于墙上的邪祟那样可怖,反而精彩绝伦。金箔银线流光溢彩,闪着细碎光芒的云母粉末在人油灯的光辉下越发夺目。

谢陆离喃喃道:“活祭……难怪是唐卡……”受禁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抬头看去。

风姿绰约的少女跪在佛前虔诚地祈祷,她向神明许愿,希望用自己的寿命去换病床上垂危的老母亲平安。她的母亲撞见了邪祟,只不小心瞥了一眼,自此口舌发烂不能言语,背后长满了褥疮。

她发愿一命换一命,长跪于蒲团不起,春风贯穿了她的发丝,她听到红衣僧人们在诵经。

她不知道那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但她听懂了如同天籁的诵经声,那声音层层叠叠像是邪魔在她耳边呢喃:“……大觉世尊,于无量劫,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以髓为水,流通常住法宝。普度一切众生。”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在金碧辉煌的参天佛像下跟着重复呢喃:“……普度一切众生。”

少女转身跪在红衣僧人身前,缓慢但坚定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谢陆离微微皱眉,有些怪异:“原来生皮子就是在活人身上画画,画成之后再剥下来。那死皮子是什么?”

受禁没有回答他,还在抬头看画。他看得比谢陆离快些,正好看到少女雪白肌肤上繁密的花纹。她匍匐在僧人面前露出自己光洁的裸背,凸起的肩胛骨像是蜘蛛蜷缩起来的后腿,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

红衣僧人执笔端坐,他慢慢地在皮肤上描绘出一张空白的脸来——他赐予了少女一张无相佛像。

佛本无相,却掺杂了贪欲和私心,画刚完成,少女就颤抖不已,她忍了又忍,还是从喉头撕裂出惨叫。刺骨的疼痛从每寸肌肤爬过,朱砂的红像煎药的文火一样炙烤着她,她翻滚哀嚎,没有知觉地伸手去抠背上的皮肉,连指甲缝里都是肉沫。

但她不后悔,少女知道她每痛一分,病床上的老母亲就可以减轻一分痛苦,她哀嚎着乞求僧人给她一个痛快,于是僧人成全了她。

他们把她放进装满细盐的浴桶里,置于石室中阴干。皮肤脱水后与血肉自动分离,像是麻袋一样松松垮垮地罩在骨架上,人皮上的无相佛鲜艳欲滴,浓墨重彩。这是红衣僧人最完美的一副唐卡,他痴迷于流畅的线条和无相佛光洁的面庞,也沉醉在少女掺杂着淡淡盐味的体香里。

他要让全江洲都拜倒在他的画笔下。于是他用菩提木做成框子撑起画布,悬挂于江洲以南最高的城楼之上,势与皓月争辉。

奇怪的是,江州的邪祟在那一日突然就消失了。它们不敢进城,只敢盘旋于城外,日复一日用尽了办法想要撕毁画卷,但都一一被画卷吞噬。

天长日久,江州的百姓人人都想要这样一幅画。他们争相效仿,可哪里来这么多纯净的皮子?

于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城北的头上。

“反正今年干旱,城北指定又是颗粒无收,他们这些贱民与其饿死,不如给我们当皮子!”

“对!大不了我多给些钱,让他们死前吃顿饱饭,也算我积德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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