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旅舍
奥雷里奥将瓦伦蒂诺的物品留下,之后与他告别。他离开神庙,步行前往住地。
塞伦西亚军团的规模不大,安置在这城里很容易。威斯特瑞克方面仅仅是征用了一些小旅馆和民居,就能够为整支军队安排住宿。奥雷里奥只走了几分钟,便抵达住宿的地点——一座旅舍。他推开店门,走入厅中。
这不是一间豪华的旅舍。门厅里陈设相当简单,除了柜台和台边的座钟之外,只有几张木制的餐桌,和与之配套的餐椅。桌子都又矮又小,表面也不平坦。
餐桌旁边坐着十多名塞伦西亚的士兵,他们多是骑士或法师。这些人大多无所事事,只闲坐在那里。唯独有一桌在打纸牌,但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奥雷里奥与相熟的几人打过招呼后,便径直走向柜台。
店主早已经不知去向,或许早在战争刚爆发时,就逃离了这座城市。取代他坐在柜台处的,是一名大约三十岁的男子——他是随军的书记员。他也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把名册当成扇子,不停地扇着风。
奥雷里奥走上前去报上了姓名,书记员有气无力地应答着,拿笔在名簿上写了几划,为他安排了住宿。
“多谢。”奥雷里奥指着柜台旁边老旧的钟表,问道,“这时间准不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怀表,迫不及待地为其校准。他的钢怀表十分耐用,每次上弦一次,都可以坚持三天之久。但是随着发条越来越松,难免会产生几分钟的误差。这点误差,就令他难以容忍。
“五点半。”奥雷里奥心想,“现在回去休息,睡到晚餐前,有两个小时。”他离开柜台前,沿着木制的阶梯上楼。阶梯似乎也有些老旧,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他来到二楼,迅速穿过狭小的走廊,在尽头找到了他的房间。
他推开房门,走入房里。房间相当狭小,宽度仅有四呎多,长度也不过七呎,如果再稍微短些,恐怕连床都放不下。除了床铺以外的陈设,就只有张小桌,它大约一呎见方,桌上只有个烛台,上面插着根快烧完的蜡烛。墙上有一扇正方形的窗户。那窗户倒是很大,长宽都约有三呎。他想要从窗户钻出去,也一点不困难。窗上糊着某种皮革,封得还算严实。
狭小的房间内十分闷热,奥雷里奥算是理解了,为何士兵们宁可无所事事,也要坐在门厅里。不过,总体的环境还算令他欣慰:房间里称得上洁净,至少他没被呛得咳嗽不止;窗户的封得足够严实,蚊子不能自由出入;床上也够干净,没有虱子、跳蚤和臭虫等恼人的床伴——这或许是全城最干净的旅舍了。唯一的缺陷就是床铺太短。床铺的长短反映了该国人的身材,奥雷里奥看来至少要高出五吋,他只能蜷缩在这张小床上。而至于另一个问题——炎热,他有自己的办法应对。
他将烛台推到桌角,然后将包中的所有东西取出,置于桌上。他粗略整理地整理了物品,接着施展起魔法,制造了几大块冰砖。他将冰砖码放皮包中,制成了简易的冰袋。他依靠这只冰袋,就能对抗屋内的闷热。
这两日来徒步跋涉,又缺乏睡眠,奥雷里奥已经相当疲惫。再施放魔法后,他的睡意更盛。他才躺到床上,就迅速地入睡。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屋内已经一片漆黑,他显然睡得过久。他从怀里摸出怀表,制造小火苗为自己照亮,确认了此刻的时间:刚过晚上十一点。
他无奈地耸耸肩,收好怀表并从床上爬起来,将已经融化大半的冰袋,小心地倚在墙角,然后推门来到了走廊中。走廊里也是一片漆黑——那里本就没有安装任何照明的工具。
已经接近半夜,多数人已经入睡,四周一片寂静。奥雷里奥放轻脚步,但走下台阶时,还是发出“嘎吱”的响声。他来到一层,只见大厅的柜台上,还点着三根蜡烛,不是完全的漆黑。透过洞开的窗户,他看到门外街边,几名站岗的士兵。
坐在柜台处的书记员,已经换了一人。那是一名黑发的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身穿一条纯黑色的连衣长裙,深色的衣服显得她身材格外瘦小。她也戴着一副圆片的眼镜,和瓦伦蒂诺的很相似,只是镜片薄了许多。她乌黑的头发被细致地扎好,这样就不会随便垂下来,妨碍她正在做的文书工作。
“你好,艾莉莎。”奥雷里奥凑上去招呼道。
“你好。”名叫艾莉莎的女子摘下眼镜,望向奥雷里奥。她的眉眼,特别是黑色的眼睛,与奥雷里奥有几分相似。
奥雷里奥站在柜台前,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看我干什么?”艾莉莎问道,“我见到你在这,应该表现得更惊讶一点?”
“大概。”奥雷里奥歪了下脖子,“你应该知道我……失踪了吧?”
艾莉莎从一摞文件下,抽出一本像是账簿的东西,向对方展示着。“我可是有名簿的。我看到你登记了,当然知道你没事。好啦,我还有事要做。如果你想吃饭,自己去厨房做。不要弄出太大动静就行。”
“我没吃晚饭,你也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奥雷里奥说道:“你很关心我,我该怎么回报你?你几点下班?”
“六点。”艾莉莎重新戴上眼镜,正要回到工作时,却不禁打了个哈欠。
“看你这样,坚持不到那时候。”
“这可不一定。”艾莉莎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掐了一把。“而且就算坚持不到,又能怎么办?”
“找个人替你。”奥雷里奥建议道,“比如说我。”
艾莉莎警觉地望着奥雷里奥,说道:“你没这么好心。有什么个人目的吧?”
“没有。”奥雷里奥轻轻摇着头,“只是看你黑眼圈很重。”
“你知道,这是天生的。”艾莉莎又将眼镜摘下,用手轻轻地搓着鼻梁。沉重的玻璃镜片,长时间压在那里,留下了两处印记。“和你一样。”
“不要勉强自己。”
艾莉莎叹了口气,将眼镜放到柜台上,摇着头说道:“猜猜就知道了,你想坐在这里写点什么,还要找我借几张纸。你为什么不直白地告诉我?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对我掩饰这些,有什么必要!你真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真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我以为这话是共和国的公民,面对野心家才会说的话。”奥雷里奥嘴角一撇。
“我不可以对一个已知的‘野心家’说这种话吗?因为我成为公民的时间不够久?”
“我没这个意思。”奥雷里奥连连摇着头,答道,“但我想不明白,艾莉莎?马尔加诺?米切罗小姐,为什么有人,会放着诺瓦的公主不做,跑到塞伦西亚,当一个小小的书记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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