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想法

艾莉莎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泛出一丝忧伤。她迅速地眨眼，试图掩饰自己的表情。“你的目的被人说穿之后，就要这样来报复我？”艾莉莎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她又尽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你也知道为什么！不要揭人伤疤！”

奥雷里奥把目光移向一边，凝望着座钟的表盘，沉默许久才说道：“我是出于好意才提议的。但是你却随意假设。以为我的打算，全是为了我自己！”艾莉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当然有自己的目的，我就想坐在这里，我想演算魔法。”奥雷里奥紧盯着对方，并加快了语速，“但这意味着，我关照我的表亲时，是虚情假意的？”他停顿片刻，压低了声音说道：“人们总喜欢这么假设，才使得很多人不敢提出建议。如果一个提议同时会令提议者受益，这就一定是自私的吗？”他又回复原本的音量，补充道：“还有，你没有伤疤。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

“会好的……”艾莉莎苦笑着，又轻叹一声，“那么你呢，奥雷里奥？你离家不归的理由，又是什么？”

奥雷里奥一愣，说道：“我去厨房了，回来时就会接替你。”他的声音虽然不响亮，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还不等对方回答，他就已经穿过柜台后的走廊，进入到了厨房里。

他一扬手甩出颗火星，将厨房里的油灯引燃。然后径直走向灶台，确认了厨具的洁净后，向炉膛内加了些木柴，又以魔法引火。魔法制造的火焰极强，完全不需要鼓风，就能烧得很旺。

五六月份本应是蚕豆收获的季节，但一直遭到围困的温托纳物资匮乏，厨房里提供的，只有去年的干蚕豆。奥雷里奥无奈地摇头，从口袋中抓起一把，细致清洗之后，丢进加了水的锅中，然后再放上几片咸肉。他盖上锅盖，又将炉灶的风门关小，之后便离开了厨房。炉火烧起来之后，厨房里实在热得要命，让人没办法待下去。好在这道塞伦西亚人喜欢的咸肉蚕豆汤，也不需要人紧盯着。只要过十几分钟，回来关火即可。

奥雷里奥回到门厅中，刚好听到座钟的半点报时。他直奔柜台，将已经打着瞌睡的艾莉莎唤醒。“回去睡。”

“不行，我还要值班。”艾莉莎揉着眼睛说道，“这个位置可以让给你。”说罢，她就要站起身。

“你去厨房，帮我盯着点炉灶。”奥雷里奥说着，就朝着大门走去。

“什么意思？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请将军给你下个命令。”

“将军哪里会听你的？”艾莉莎连连摇头。

“你想试试吗？”

两人都面无表情地对望着，沉默了相当久。艾莉莎见他目光丝毫不躲闪，最终让步，说道：“我听你的。”

“文书工作留给我，我会帮你做完。”

“这个还是算了。”

“为什么？机密事项？”

“不是。”艾莉莎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没有做这种事的经验。”

“我承认。”奥雷里奥不再强求。

“总之，谢谢你。纸你可以用，不过你的字最好……写得小一点，尽量少费一点。纸也许会成为稀缺物资。”艾莉莎嘱咐过后，整理了些文件带走，然后回房休息了。

“那么，开始。”奥雷里奥想着，从艾莉莎留下的白纸中，抽了一张出来。他又拈起鹅毛笔，令它饱蘸了墨水。随后他落下第一笔，在纸上写出一行复杂的算式。

人类第一次使用魔法，是近一千年之前的事。最初的使用方法，便是几个好奇的塞伦西亚人，一并偶然发现的——对于该国人来说，他们使用魔法的历史，几乎和共和国的一样悠久。但那时候，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施法；施法也需要数分钟的冥思苦想；而魔法的效果，甚至不如一拳打过去。

引导施法的咒语，直到五百年前，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尚未掌握的知识。但咒语在发明以来，经过一系列的改良。到了现在每一段咒语，都是反复斟酌的产物。其中的每个单元，都经过精密演算，被修改了数次。魔法师们为了演算魔法发明的数学方法，也是不胜枚举。

奥雷里奥现在做的，就是这种复杂的演算。他思考许久才落笔一次，每完成一行算式，都要立刻验算三次，确定准确无误之后，才能继续进入下一个步骤。魔法的演算必须精确，不可不谨慎对待。哪怕稍有疏漏，也无法达成预定的目标，轻则法术效果大打折扣，重则造成事故。

事故在学院里时有发生，尽管多数比较轻微，只是造成了极小的财产损失，或使少数几人受了轻伤。但奥雷里奥见识过一场极为严重的事故：半栋建筑被震塌，学院的外墙也被轰开一个口子，有十多人在事故中受伤。目睹过这样的事故，任谁都会心有余悸，不可能不谨小慎微。

奥雷里奥伏案演算许久，正为取得的进展满意时，立在一旁的座钟突然响起，然后又接连响了十一下。思绪被钟声打断，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忘记那锅蚕豆汤。

他从座位上弹起，直奔厨房而去。站在厨房外时，他没有闻到焦糊味，这放心下来。“只要没糊就有救。”他想着，同时推开门。

厨房中却有个人影。他在开门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此种情况，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猛地向后跳一步，然后才惊异地发现，虽然他很快恢复冷静，但大脑已经擅自开始施法，几乎已经默念了“雷击”咒语的一半。他定下神来以后，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迅速中止了施法。

“你怎么在这？”

“我也想问你！你这么用力推门，吓我一跳。”歌洛莉娅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她还是穿着昨夜的那身睡衣——一条长及脚踝的白色丝质睡裙，墨绿色的头发披散着，还有几分凌乱。显然，她刚从睡梦中醒来。

“抱歉。我一直在柜台那，怎么没看到你？”

“我从那过的时候，还和你打招呼了。你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就坐在那皱着个眉头，然后一会写一笔，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你在这里煮豆子？

“确切地说，是豆汤。”

“已经没有汤了。”歌洛莉娅朝着锅中一指，“我再晚一点关火，就也没有豆子了。你要留意用火啊，懂不懂！”

奥雷里奥凑上去，只见锅中的汤已经基本熬干，蚕豆也煮得相当软烂。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水缸里，舀起一勺水，就要加入锅中。

“等等，你加水做什么？”歌洛莉娅伸手阻拦。

“我觉得……还有救。”

“当然有救！我有个想法，你说，要不要试试看？”歌洛莉娅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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