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虚荣

奥雷里奥点头之后，歌洛莉娅从他手中接过水舀。她用里面的水洗着手，同时说道：“你可以出去等着，因为厨房里很热。”说罢，她从一旁取来一只干净的木勺，从锅中挑出一瓣蚕豆，送入口中品尝。“可以了，够咸。”

“不用我帮你？”

“不用！”歌洛莉娅一边系好围裙，一边答道，“或者你想在这里看着？”

“大概吧。”

“不嫌热就随你吧！”歌洛莉娅说道。

她手里捧起一只石臼。她叮叮当当地，将整锅的蚕豆碾作豆蓉，移到一只大木碗中。她又将炒熟并碾碎的芝麻、少许蒜末和胡椒粉，一并倒入碗中。她迅速地将碗中的主料辅料一并拌匀，然后用小勺平整了表面，接着倒上几滴橄榄油。

“这就是你的夜宵……不对，是晚饭。”歌洛莉娅说道，“晚饭时间没有看到你，当时没觉得不对，现在知道了。原来你不吃晚饭，晚上跑来偷嘴吃！”

奥雷里奥肩膀一耸，说道：“并不是偷嘴，我得到了允许。”

“啊！不管了。”歌洛莉娅说着，又在那一碗蚕豆蓉上，插了两片咸肉。“颜色也丰富了。”她说着，将大碗放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好热啊，面包你自己切吧。”

她先一步走出了厨房，奥雷里奥则将菜肴和面包，还有两人份的餐具，放置在托盘上，一并端到厅里。他找个位置坐下，然后将歌洛莉娅招呼回来。

女骑士一见托盘上的两套餐具，脸略微一红，问道：“如果我和你分……还够吗？”她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也没吃饭？”

“吃了……但是，又饿了。闻到一股豆子的香味，就受不了。”歌洛莉娅开玩笑道。

更早些时候，她吃过晚饭却仍觉得胃里空荡荡的。没过几个小时，她就饿得心慌。她才刚把干硬的面包从背囊里取出来时，一股煮豆子的香味，就从窗户钻进她房里。

她轻轻一嗅，赞叹道：“这豆子真香！差点害得我从窗户钻出来，扒着墙钻到厨房里。”

看到对方将蚕豆泥二等分，她又连连摆手，说道：“不用给我这么多，我不是很饿！吃这么多发胖了，盔甲就要穿不上了！”

“只多吃一点，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奥雷里奥说着，又开始调整两碗蚕豆泥。他总觉得两碗的内容物不均匀，这令他极度不适。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歌洛莉娅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给你。”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木碗，又抓起一块被切成条状的面包。她拿面包蘸了些蚕豆蓉，然后送进嘴里。

豆子煮得稍久，充分吸收了咸肉里的盐分；面包又有些干硬，歌洛莉娅吃了两块，就觉得口干舌燥。她望向奥雷里奥，竟发现整整一碗豆蓉，已经被他吃得干净。“我还以为我吃饭够快了……”她这么想着。

她又扬起头，关切地问道：“你渴不渴，来杯酒吧？”

“不了。”奥雷里奥回应道，“我还要做事。”

歌洛莉娅说道：“你真辛苦，总是要做事。”她不强求对方，自己走到柜台后。那里有一只大木桶，明显是酒桶。她拿了一只杯子，掀开酒桶的盖子，打了满满一杯酒。

不同于塞伦西亚人好饮葡萄酒，威斯特瑞克人更喜欢麦酒，这酒桶里的便是麦酒。之前在行军的路上，有几个好喝酒的骑士，不停地吹嘘自己见多识广。他们特别提到了威斯特瑞克的麦酒，歌洛莉娅因此对这种麦酒好奇。她并不是嗜酒之人，但是新奇的、异国的东西，她都想尝试。传闻中口感清淡的麦酒，现在就在她的手里。

她将一大口麦酒吞入口中，却只尝到一股酸败的味道。酸味在她口中扩散开来，她只能强忍着恶心，但尝试几次也没能把酒吞下肚。她最终忍不住，把口中的液体，又吐回到杯中。

“我的天！又酸又臭的，怎么还有股恶心的奶油味？”歌洛莉娅用力摇着头，然后把一大口蚕豆泥送入嘴里，靠浓重的咸味遮掩，“这酒根本就不能喝！”

奥雷里奥停下手头的书写，端起桌上的大酒杯，送到鼻下一嗅，说道：“看来已经变质了。不要喝了。”

歌洛莉娅苦笑着说道：“把我捆起来往下灌，我也咽不下去的。”她说罢，把酒杯端到柜台上。“放远一点，闻起来就很糟。害得我食欲都没了，不过好在……我做得饭很好吃，是吧？”

奥雷里奥轻轻地点头，说道：“看来天气太热，这种不烈的酒，几天就坏了。”他稍微一顿，又补充道：“这里的主人，不知道已经逃走多久了。”

歌洛莉娅苦笑道：“是啊，夏天东西太容易变坏了。下次吃什么，都应该多闻一闻。不过……我们吃的豆子没问题吧？”

“应该是去年的干豆子。虽然不是新鲜的，但没问题……不过，现在细想就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歌洛莉娅不解地问。

“酒已经变质了，但是厨房里的东西……比如说大蒜，我看它们都还很饱满，没有皱缩。这是不是太新鲜了？”奥雷里奥答道，“那不像是店主留下的。”

“不是店主留的，又能是哪来的？”

“它们是最近送到的。厨房里食物丰富，用水也充足。这哪里像这城在被围攻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啊！差点让我忘了。那我们在这里享受，是不是不太合适？”歌洛莉娅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我们该节约物资吧？”

“不是这个问题。”奥雷里奥面无表情地答道，“有人想让我们以为物资丰富，而已。”

“这又是为什么？”

“往好处想，大概是鼓舞我们的士气。”奥雷里奥说道，“但他有这么好心吗？并没有。别丢了自己的脸面，才是最主要的。虚荣的君主，最初的考虑便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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