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铸币税

歌洛莉娅问道：“他不想丢面子？他，是指芬恩二世？”

奥雷里奥点头说道：“不然？”

“传闻说他喜欢面子……果然不错。”歌洛莉娅说道。

奥雷里奥说道：“不仅仅虚荣，而且残暴，还庸俗。登基时的仪式很盛大，但是却粗俗不堪。最后往大街上撒钱，撒的银币换算成格兰，值八十万枚。八十万枚格兰，折合四万塞林金币，某些小城邦一年的预算，也不过如此。”

“他真是疯了啊！”歌洛莉娅皱着眉头说道，“小时候我还以为这种人很慷慨，愿意把自己的钱，拿来和平民分享。但是，后来我兄弟教育了我……我才明白了，他的钱原本就是平民们的东西。”

奥雷里奥又说道：“这只是他在篡夺他表兄的王位时，顺手从民间掠夺到的，一小部分而已。”

“真是……”歌洛莉娅愤怒地瞪大眼睛，想了片刻也没能找到恰当的词汇，“太不像话了！”

“然后，他觉得自己吃亏，还有办法把这些钱拿回来。”

“怎么拿回来？加税吗？”

“只加税太没新意了。他开始铸新钱，这也是暴君常用的手段。”奥雷里奥回答说，“古时有个国王，铸了一种新钱。新钱一个的含金量，等同于一个半旧钱。但然后他声称，新钱值两个旧币。这算是比较保守的，只能算是铸币税抽得较多。现在的货币也要抽铸币税的，一般也是不足值的。”

“铸币税？我可不懂这么多。”

“就以利贝拉的银币来举例吧。他们的银币，成色只有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就是铸币税。这个银币并不足值，但在该国，还是被视作足值，价值等同于等重的白银。”奥雷里奥解释道，“抽铸币税，除了给铸币工匠发工资以外，主要还在于避免贵金属的外流。在其他国家，这些银币的价值，等于它们实际的含银量，即使全新的还没有磨损，也只值币值的十分之九。不在利贝拉使用，就会蒙受损失。

但我国的情况不太一样，全大陆的财富都在流向我国，根本不必担心贵金属的外流。所以，我国的三种铸币，金币塞林和‘大钱’格兰，都是成色极好。尤其是塞林，近乎千足金。只有‘小钱’贝奇纳不太一样，那是银铜合金铸的，但也没有偷工减料。我们的钱好，所以做生意方便。拿本国的货币，出国去用，别人也很愿意接受。”

“原来如此。”

“好像扯远了。”奥雷里奥说道，“芬恩二世，铸了一种含银量只有三四成的钱。”说罢，他摸出一枚淡黄色的钱币，向歌洛莉娅展示。“这是我前几天，在镇上买东西时，拿到的找零。看这个颜色，谁能觉得它是银币？他硬是规定，这和旧银币等值。”

“嗯，一看含铜就很多。”歌洛莉娅点头说道，“铸了这么多新钱之后，市场上流通的钱就会变多吧？但是真的国家就变富足了吗？并没有吧！”

“没错。历史上很多君主，都犯了这种错误。他们真的以为钱币增多，就能购买更多东西。”奥雷里奥说道，“他们和塞伦西亚人不一样。他们不是商人，不懂得这些事情。钱增多只会让所有其他东西，相对于钱币升值而已，除非粮食、布料之类的产量，也以相近的比例提升。让钱贬值，只能把民众的财富，聚敛到国王的手里，而不能令国民和国家更富有。为了保证民众的财产，转移到自己手里，芬恩二世还有别的举措。”

“还有什么措施？”

“当然，多征税总归是不能缺少的。他设了几种新税，要求以实物上缴。这样不论流通的货币多少、是否足值，至少这一部分不会亏。我们国家的商人，近来和威斯特瑞克贸易时，也开始以实物交换。这个国王和我国的商人一样，也清楚自己铸的钱根本就是次品。”

“在剥削民众的方面，他还真是精明。”歌洛莉娅拿起钱币，问道，“这上面的头像是他？”

“不是，是他父亲。”

歌洛莉娅又是厌恶地皱起眉，说道：“真是个孝子！干出这种事情之后，人们唾弃这些钱币，口水全都吐到了他父亲的脸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国王？我们现在竟然还要来拥护他？我听人说，他许诺把盖尔河以南都割给我们，但是……这足以让我们对他这些恶行不闻不问？”

“又涨价了？之前听说的价码，可没这么诱人。”奥雷里奥心想，“这么高的价码，真让人不敢相信。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耸了耸肩，说道：“这就是元老院的短视了。协助叛军把他推翻，然后等新君上台时，向他索要这些领土，也未必不能成功。”

“要是那样多好，这次就是你为老师复仇的机会啊……也许我们应该，坐看他被农民吊死！这可是他应得的报应。”

奥雷里奥沉默片刻，说道：“就暂且留他一命吧。如果不亲自参与到报复之中，只是靠着所谓报应……哪能算是复仇？”

“好……好吧。我希望复仇的那天，能早一点来！我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混蛋，不过，这个机会我会让给你的！”歌洛莉娅说道，“说了这么多，口更渴了。我去拿红酒，之前还没喝完。”歌洛莉娅说罢站起身，返回自己在二楼的房间，将那瓶喝道一半的葡萄酒取来。

“你真不喝？”她说着，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你说得更多，真的不喝一口吗？”

奥雷里奥低下头，已经开始了演算。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我在设计魔法，不能计算出错。”

“那我给你弄杯水。”歌洛莉娅说着，端起托盘，便朝着厨房去了。她将餐具洗净之后，带着一大杯水返回厅中。将水杯放在于他左手边时，她对着案上的稿纸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以及一系列怪异的符号，比她不久前看到的又多了许多。“我的头有点晕，看了你算的东西之后。这个魔法不会是……给我设计的吧？”

“是。”奥雷里奥回应时，手一时停下。等说完之后，才继续运算。他只怕一开口，手上就出现错误。

“别告诉我，我也要会算这个。”

“不用。理论的部分只需要我掌握，你会实际操作就行。”

“谢天谢地，要是还需要我算这个，我就不想学了。”听到对方的话，歌洛莉娅感觉如释重负。

她本来就性情急躁，没法静下心来进行复杂运算。而且骑士团的教学方式，也和学院不一样，相对来说更重视感性的体悟。因此，她对理性严谨的计算毫无经验。截至目前的人生里，让她萌生退意的事并不多，这样复杂的运算，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比看起来简单很多。”奥雷里奥又说道，“只要别算错。”

歌洛莉娅笑道：“恰恰就是别算错，我不太做得到。不过既然不需要我来算，那可太好了！我学会了这个魔法之后，应该会变强很多很多吧？到时候不光能帮你除掉那个暴君，还可以……对付魔族，对吧！”

奥雷里奥点头回应。他愈发地投入到计算中，精神完全集中在稿纸上，半句话也不说了。歌洛莉娅坐在他的对面，变得无所事事。她连着倒了几杯酒，很快把剩下的半瓶喝到精光。她感觉酒意越来越强，脸上开始发热、发红，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她脑内逐渐放空，四肢都轻飘飘的。她一伏到桌上，就打起了瞌睡。

时间过得飞快，钟又响了两轮。但钟声未能将两人唤醒，直到近三个小时以后，奥雷里奥感到颈部酸痛，让他开始有半点分神，这才中止了运算。他一边活动着颈部和肩部，一边伸手驱赶叫个不停的蚊子——他们二人长时间静止不动，让蚊子也饱餐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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